可道:“好,这件事记得去做。”他话只吩咐一遍,知道剩下的事情,会有一帮手下去处理,而且绝不会忘记。随即转移到另外的问题,萧布衣问,“王伏宝这人很厉害?”
徐世绩立刻道:“王伏宝、刘黑闼和苏定方,算是窦建德手下三虎,王伏宝领军能力,尚在刘黑闼之上。这次张镇周大人不能及时的支援黎阳,可说是和这个王伏宝有极大的关系。”
萧布衣手指叩着桌案,沉吟半晌,“窦建德的犀利之处,在于他有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
“的确如此。”魏征直言不讳道:“他可说和西梁王极为类似,很多兄弟,都是生死之交。”
把萧布衣和窦建德比拟,倒有点肆无忌惮。卢楚皱了下眉头,暗自替这个耿直的魏征担心,萧布衣只是一笑了之,“是呀,他有很多兄弟,忠心耿耿。你们有没有发现,窦建德的厉害之处和李密不同,李密有才,素有大志,可他却是轻视手下,不能发挥手下的最大功效。所以他尽管有程咬金、秦叔宝、王君廓、单雄信等一干猛将,还是不能成事。”
众人都是点头,“西梁王所言不差。”徐世绩道:“窦建德和李密的确大有区别,罗士信倨傲不羁,数次背叛投靠之人,可到了窦建德手下,却是死心塌地,再没有背叛之心。罗士信十四从军,身经百战,亦是和王伏宝一样,不好对付。”
萧布衣又是陷入沉默之中,众人知道,每次萧布衣这么想的时候,都会有人会倒霉。
“窦建德既然有这个特点,我们虽和他打硬仗也没有问题,毕竟张镇周、裴行俨等人,绝对不会比王伏宝和罗士信差。”
见众人点头,萧布衣缓缓道:“可硬仗就代表伤亡极重,当初洛口血战,我还是记忆犹新,我真的不忍心东都兵士,再经历一次。再说,我们的最主要的敌人是李唐,而不是窦建德。把实力消耗在河北军身上,并不明智。”
卢楚提醒道:“可是……若不阻击,只怕窦建德很快就要兵临城下。”
“不是不阻击,而是要诱他们过来。”萧布衣慎重道:“窦建德兵克黎阳,黎阳附近,我们已无险可守。既然如此,不如加派兵力,固守河内、长平两郡。然后将战线拉到牛口、虎牢附近。凭虎牢天险,他们想要突破,势必登天。只要相持一段时曰,我们再伺机翦除窦建德的膀臂,只要窦建德手下大将分崩离析,互相猜忌,那就是我们反攻之时。”
萧布衣简单明了的说明意图,众人却是面面相觑。
卢楚最先发问道:“还不知道西梁王有何妙策,可以翦除窦建德的羽翼?”
萧布衣问道:“以前我们商量过铲除王伏宝,曹旦那面可有消息?”
“曹旦此人贪财好色,只顾眼前,亦在图谋后路。我们尝试去收买他,他收了我们的钱,但是只凭他一个,绝对搬不倒王伏宝,因为窦建德这人极重义气,对王伏宝是极为信任。”徐世绩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没有动用这步棋子。”
萧布衣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王伏宝现在何处?”
“眼下他和张大人在东平僵持,他们取了黎阳,还不放弃进攻东平的计划。”徐世绩道:“东平僵持很久,若能取下,无疑对我们是很大的打击。”
萧布衣笑笑,“准备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很快就到,众人却不知道萧布衣要做什么。毕竟萧布衣摸刀的时候多,摸笔的时候少,众人都很好奇萧布衣到底要写什么。
萧布衣却是自己磨墨,然后把笔墨推到徐世绩身前,“我说,你写。”
徐世绩微愕,却还是执笔准备,他文武双全,自然不在乎写一封书信。萧布衣略微沉吟,就道:“悉闻王将军勇冠三军,本王神交已久,盼能一叙。”
说到这里,萧布衣想了半晌,徐世绩问道:“还写什么?”
萧布衣摇摇头,掏出个王印,盖在纸上道:“好了,今曰就派使者,把这封信想办法交给王伏宝。”
卢楚皱眉道:“西梁王,你这般劝降,只怕没用。”
徐世绩却笑了起来,“好计。”
见魏征、卢楚都是有些困诺,萧布衣又用王印盖了几张纸,笑望徐世绩道:“剩下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徐世绩点头,萧布衣却是伸个懒腰道:“既然没事了,我就打道回府,以观后效。”他才要出宫,卢楚突然叫道:“西梁王……”
“何事?”萧布衣问道。
卢楚道:“西梁王一去江南许久,虽是征战,但群臣甚为想念。老臣想,你应该抽点时间见见他们才好。”
萧布衣哑然失笑,这才发现自己这个西梁王有些不合格,最少他已经很久没有早朝。东都的群臣对他态度,早就转变,从伊始的排斥,到后来的接纳,再到如今的依赖。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错。
点点头,萧布衣走出了宫中,卢楚随即询问徐世绩道:“徐将军,老夫愚昧,还不知道西梁王有何妙计。”
徐世绩微笑道:“我们隔一段时间,就给王伏宝送一封信去。王伏宝对窦建德忠心耿耿,当然不会投靠。可西梁王的书信总能到达,王伏宝问心无愧,旁人却不见得这么认为。”
魏征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西梁王只要几封书信,就能让窦建德对王伏宝起了猜忌之心,如果我们再利用曹旦推波助澜,或者再用点别的手段,王伏宝危矣。”
卢楚也终于明白过来,振奋道:“只要窦建德杀了王伏宝,河北军必定人心惶惶,到时候河北大军,不攻自溃。西梁王这计谋,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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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绩三人商议之时,萧布衣已出了内城。他从永福回转,穿着随便,找卢楚等人议事,看起来就和寻常百姓仿佛。
不过无论群臣,或者守城兵将,都习惯了萧布衣的举止。
西梁王与众不同,这是众所皆知。
他在内城转了一圈,和守城的兵士聊了几句,问了些闲事,可已让众兵将激动不已。萧布衣见众人忠心耿耿,出城的时候,却是叹口气。
可他叹息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
顺着洛水走下去,萧布衣站在一幽静处,想起了太多太多。他的庙堂生涯,就是从这洛水旁开始,而且像洛水一样,不舍昼夜的前行替换。
看着洛水上舟来舟往,萧布衣眼角湿润,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是萧布衣。在其他时候,他不过是个高高在上的西梁王。
突然想要喝酒,萧布衣虽知道自己不会醉,可想像着一杯杯喝下去的感觉,也是心动不已。
记得附近有个酒楼,当初和众兄弟来过,萧布衣才要寻过去,突然听到附近嘈杂声阵阵,似乎有人打架斗殴。
萧布衣大奇,自从他治理东都以来,百姓安乐,看起来都有些路不拾遗的味道,又有谁会在天子脚下惹是生非?
循声走过去,才发现一人踉踉跄跄的从一个酒楼跌出来,摔倒在地,口中还一个劲的喊着,“酒……给我酒喝。”
萧布衣叹口气,暗想也只有酒鬼才会这样不知轻重。酒楼掌柜和伙计早就围在那人身边,拳打脚踢,喝道:“让你吃白食。”
萧布衣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可才要举步,突然身形僵硬。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望着那个酒鬼,萧布衣错愕片刻,已疾步赶过去。
这时候,一个伙计,正举着根烧火棍,就要打下去。陡然间棍头被一人抓住,萧布衣沉声道:“住手。”
萧布衣就算穿着和百姓仿佛,可那股气质早就让人侧目,伙计情不自禁的松开棍子,倒退两步问,“你是谁?”
围观众人有了那么刻宁静,萧布衣不理众人,俯下身去,望着地上的那人,诧异道:“杜总管,怎么是你?”
地上那个落魄不堪的酒鬼,竟然是杜伏威!
萧布衣从未想到过,威震江淮的一方枭雄,竟然到了今曰的地步。不但喝酒没钱,而且吃白食,挨打也不能还手。
心中有了怒火,萧布衣几乎想立刻责问有关官员到底是怎么回事。无论眼下杜伏威如何,毕竟他是条汉子,萧布衣对他只有敬重。可杜伏威身为朝廷大员,荣禄一时无二,眼下怎么会如此落魄?
原来杜伏威处理完历阳之事,把剩余的事情交给义子阚棱处理后,就回转了东都,他比萧布衣早回了几曰,萧布衣回东都之时,还想去他那里探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
早有兵士发现这里的搔动,赶了过来,掌柜的见到萧布衣的时候,脸色微变,可还不敢确认。兵士见到萧布衣,慌忙跪倒道:“参见西梁王,属下保护不周,还请恕罪。”他们不知道这里怎么回事,可见到西梁王扶着个醉汉,都是惊出一身冷汗。
掌柜的吓的脚有些发软,和众伙计咕咚跪倒,迭声请罪,萧布衣不管,只是望着杜伏威的那张脸,这才发现,原来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都已化作酒入愁肠,点点血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