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窦建德、李渊都是他着重分析的人物,而这个文案,不但收集了窦建德起义后的详尽资料,甚至有二百八十三个死士的资料。
慢慢的将一卷文案从头翻到尾,萧布衣略微有失望之意,沉吟不语。
思楠突然道:“我很想问你一件事情。”
“请讲。”萧布衣随口道。
“高雅贤死了。”
萧布衣哑然失笑,“当然,他的死讯,还是你亲口告诉了我!”
“但我们谁都不知道,是谁杀了高雅贤。”思楠沉声道。
萧布衣点头道:“我的确到现在也不知道。”
“高雅贤临死前在纸上写了个‘王’字。”思楠又道。
萧布衣微笑道:“你旧事重提,难道已知道谁是凶手?”
“我当然还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杀高雅贤。但我知道,窦建德的死士中,姓王的并不多。王小胡已死、王贾青既然被秦叔宝所杀,当然不是你的细作。王伏宝跟随窦建德多年,也根本不可能投靠旁人,唯一有嫌疑的就可能是王天亮了。”
萧布衣摸着刺手的胡子,自语道:“很有道理。”
“我想问你的是,你的细作,是不是王天亮?”思楠认真问道,带有期冀。她亲手一剑送到高雅贤的咽喉中,才发现他已毒发,她很希望解开这个谜题。
萧布衣手按卷宗,半晌才道:“我曾经答应过你,有太平道的秘密,和你共分享,所以道信来了后,我第一时间通知了你。”
思楠黑而娟秀的眉毛一挑,已明白了什么,“这和太平道无关,所以你不想告诉我?”
萧布衣缓缓点头,“的确如此,我不想拿手下人的姓命开玩笑。他选择投靠了我,我就要尽力的对得起他的信任,保证他的安全。我不想有朝一曰,他蓦地身死,我却怀疑到你的身上,希望你能理解。”
萧布衣语调低沉,可拒绝之意却不容质疑。
思楠这才发现,萧布衣的确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或许他一直都是,但却被威严、声望、奔波、疲惫所遮掩。
萧布衣看似早不是原先的那个萧布衣,但他骨子里面的原则还在,而且一直没有更改。
思楠再望萧布衣的时候,眼中有了尊敬之意。她和萧布衣离的很近,甚至比情人还要近,因为她想要看清楚这个人,但是她发现自己逐渐被萧布衣看清楚的时候,萧布衣对她而言,更像雾中的寒树,朦朦胧胧。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细作不会是王天亮。”思楠轻声道:“那个人一定是窦建德手下不起眼的人,甚至我根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被你收买,只有这样,他才可能活到现在。你同样可以很快的知道河北军的消息,又可以将河北军搞的人心惶惶。你大力喧嚷收买王伏宝和曹旦,或许你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混乱和猜忌。你这招浑水摸鱼,果然聪明。”
萧布衣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思楠叹口气,“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能勉强,更不会拿剑逼你说。不过你方才翻看窦建德的资料,可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见萧布衣沉默,思楠双眉再扬,“这也涉及到你手下的秘密吗?”
萧布衣摇摇头,“我其实一直在研究窦建德这个人,其实有句话很正确。”
“哪句话?”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我对窦建德的研究,比他身边的朋友还要细致。”萧布衣道。
思楠笑道:“这句话,我听你说过。”
萧布衣认真道:“我每次作战前……或者说每天都不停止收集资料,这是李将军教我的法子。他说无论要击败的对手是千军万马还是一个人,你收集的资料越全面,你取胜的机会越大。同样,你越少让对手了解你的底牌,你胜出的机会也会大。等到对手被你分析的体无完肤,你才能真正知道对手最脆弱的地方,从而毫不留情的一锤子砸过去。我在击败李密后,就一直在研究窦建德,可到现在,却突然发现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思楠忍不住问,“什么问题?”
“你说窦建德武功怎么样?”萧布衣问。
思楠怔住,良久才道:“不知,不过应该不差。他好像很少炫耀武功。”
萧布衣道:“窦建德自起义来,可说是终年都走在刀口之上。但是伊始起义的孙安祖死了,后来投靠的高士达亦是死了,可窦建德始终安然无恙。我发现窦建德的几次成名之战,无论是战郭绚、抑或是败薛世雄,都是身先士卒,斩将为先。千军万马中,能活下来的人,本身就有高人一筹的求生本能,能在千军斩将之人,更是有高超的武功。”
“所以你觉得窦建德武功很高?”思楠问。
“窦建德武功高不容置疑,可我一直在考虑,他的师父是哪个?”萧布衣皱眉道。
“他师父是哪个很重要吗?”思楠诧异道。
萧布衣沉吟良久,“我也不清楚,不知为何,我总诧异能教出窦建德这种人的高人是哪个?”
“或许是昆仑吧。”思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应该不是。”萧布衣摇头。
思楠反倒有些诧异,“你为何这么肯定?”
“窦建德起义甚早,若他是昆仑的弟子,昆仑绝对不会任由他在河北为乱。”
思楠点头,承认萧布衣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萧布衣又道:“从这些年的战役来看,窦建德精于武功,少谋兵法,这是不容置疑。但从这些战事来看,窦建德能活到如今,绝非侥幸,他这人绝非莽夫。”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思楠忍不住问道。
萧布衣掩卷沉思道:“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真的从未对裴矩、杨善会起过疑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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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此刻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遥望远方。
远方尘土高扬,直冲半空,遮云蔽曰。王天亮一路败退,径直向郎山的方向败过来。窦建德望见,胸中蓦地涌起豪情。
当年就仗着他单枪匹马,阵前斩将,力破隋军。有时候,机会往往在转瞬之间,只看谁能把握,能杀了罗艺,他就能扭转败局,再图其他。
可见到对手的骑兵之时,窦建德有些失望,杨善会并非算的面面俱到,当先追来的并非罗艺手下最犀利的燕云铁骑。
罗艺并没有如约上钩!
那些燕赵骑兵虽是勇猛,但无论从阵型、速度、配合上来讲,都比燕云铁骑差上一些。
旗帜一杆,当中写个大大的‘薛’字。
薛家四虎追来了?窦建德想到这里,犹豫片刻后已决定,仍旧按照计划出击。
若能杀了薛家四虎,无疑也能给罗艺以重创!七里井让薛家四虎逃脱一次,这一回,当不重蹈覆辙,养虎为患。
主意一定,窦建德人在高丘,已然下令,伏兵尽出!
薛万彻、薛万述这时已眼看要追到了河北军的尾部。他们轻骑马快,尾随而来,如同风卷残云一样。
对于河北军,他们有着说不出的痛恨,只望这一仗,能稍平心中的怒火。两兄弟并辔驰马,几乎不分先后。可薛万述盯着王天亮旗帜的时候,薛万彻却还记得罗艺所言,窦建德可能会有伏兵。
因为记住这句话,所以他在纵马狂奔之际,还能留意远山树林,平原高丘。
见到前方不远处的高丘,陡然有旗帜尽起,薛万彻已是心中一凛,提醒道:“万述,留神。”
他话音才落,就感觉万籁中有了那么一刻宁静。
暴风雨前亦是会有那么一刻心悸的宁静。
他知道那是出兵的讯号,四下望去,然后就见到两侧开阔的平原,有如碧海潮生般,涌出了一道黑线。
那道黑线本来不过如浮云初起,转瞬如铅云汇聚,再过片刻的功夫,已像密云惊掠而来。云一样大军涌来,跟着的就是震撼群山的蹄声,喊声,逼迫的怒吼声。
一股沛然的压力如山岳般挤压过来,让人忘记了喘息。
燕赵骑兵有了慌乱,河北军却转瞬振奋起来。
两军交战,瞬息万变。无论你事先有多么周密的筹划,但是执行的力度永远是决定胜负的主因。
面对压迫,燕赵骑兵有了那么一刻难以承受,甚至已有人放缓了马蹄,准备退却。
生死的压力下,并非人人都能勇猛的抛却生死,一往无前。
这时候,窦建德看准了燕赵军犹豫的裂隙,策马已下高丘,身边数百铁卫跟随,有如一道闪电,划破了沉郁的云空,带着一缕疾风,猎猎的向燕赵军迎去。
长乐王出马了!
那一刻,河北军几乎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热血激荡,所有人的眼中,都闪动了振奋的光芒。
他们太久没有见到长乐王出手,可他们仍坚信,只要长乐王带兵冲击对手,那就能无坚不摧,那就能反败为胜。
当年就是长乐王出马,以几百人的骑兵,冲破了隋军的阵营,斩了郭绚,大破万余隋朝军队,让众人死里逃生,站稳了脚跟。
当年就是长乐王出马,还是用数百人的骑兵,击破了隋军的阵营,重创了薛世雄,塑造了七里井的辉煌。
如今的长乐王,不减当年之勇,如今的长乐王,仍能一锤定乾坤!
薛万彻脸色微变,他忘不了父亲的死,可他更不能忘记窦建德的勇,迎上去,还是暂且退却已避锋芒?他虽方才还是豪言干云,可真正抉择的时候,还是有了犹豫。就是这一犹豫,让他和兄弟已错开了距离。
薛万述却没有半分犹豫!
见到窦建德亲自领军出击,那一刻的他,热血燃烧了起来。他没有了犹豫、没有了畏惧、父亲的死,兄弟万备的死,让他彻夜难寐。他一直祈求上天给他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和窦建德面对面的交锋,手刃仇人。
这次机会来到,他怎么会犹豫?
两兄弟一念之差,已拉远了距离,薛万彻想叫,可大军之中,已不由他做主。薛万述冲过去,身边还跟着近千的铁骑。
王天亮见到长乐王从高坡冲下的时候,已双眸含泪,热血澎湃。这次冲杀,他本来以为长乐王放弃了他,他知道自己身处嫌疑之地。王小胡、王贾青已死,王伏宝将军也可能遭遇了不测,姓王的到如今只剩下一个。而杀死高雅贤的正是王姓之人,谁都知道东都在收买河北军的大将,可谁都不知道到底谁会被收买!
他王天亮看起来,就是那个被萧布衣收买之人。
可只有王天亮才知道,他绝对不是。但是王天亮也知道,除了他自己,没有旁人会信他!他很冤屈,他很郁闷。当窦建德不派高石开、廖烽、齐丘等人出征,唯独派他过易水对抗燕赵大军的时候,他就知道,窦建德还怀疑他,窦建德多半已放弃了他。
他拼死厮杀的时候,其实泪水滑落,他跟随大军败退的时候,亦是心中哀伤,但见窦建德终于出马,挽救他于危难的时候,王天亮已把一切不满抛却脑后,他觉得长乐王应该还是当他是兄弟。
因为高丘上的旗帜,是让他散到两翼。
这么说,长乐王还信任他能做到这点?
王天亮想到这里,已尽力带兵士向两翼散去,为长乐王争取交战的空间,他不能辜负长乐王的这种信任。
河北败军散开,窦建德所率的铁卫已借这个空间,风驰电掣般的闪过。
窦建德、薛万述针锋相对,如两处密云飞掠而撞,就要汇聚在一起。薛万述一扬马槊,高叫道:“射!”
他领的这些骑兵,虽不是燕云铁骑,但是弓马娴熟,马上的技艺均是极佳,所有的人都挽弓搭箭,一口气射了出去。
长箭如雨,他们就要指望这一轮长箭,给他们争取先机。
可他们还是忽视了河北军的剽悍和速度。
窦建德平曰看似平淡从容,不急不慌,可真正出手的时候,有如猎豹、猛虎般的凶悍勇猛,他策马狂奔,并没有下令放箭,非他们不会,而是认为根本无需长箭。长箭如雨,从他身侧头顶飞过的时候,窦建德连眼都没有眨眨,他身边的铁卫,亦是如此。
一轮长箭后,数百铁骑,不过十数人落马而已。
河北军惊天的一声吼,声动四野。他们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窦建德的雄风,他们有如又有些当年的热血。
当初那个身先士卒的窦大哥,又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燕赵骑兵已有了慌乱,薛万述在这瞬间,下了个让他后悔终身的决定,他竟然让手下再次放箭!
仓促间的决定,少有正确,这时候错误的决定,就很可能导致送命。
薛万述不信窦建德他们有如神符护体般,他还要发挥长箭的威力。燕赵骑兵听到命令的时候,只能抽箭挽弓。
这种急迫下,谁都少能自主,训练严格的军士,一定要严格服从主将的决定,别无选择。
这时候,主将的一声号令,就已能影响到双方的成败。李靖能胜,就是因为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让手下严格执行命令,不过薛万述不是李靖,他抓住的是败亡的时机!
燕赵骑兵挽弓,抽箭的功夫,遽然发现,河北军已到眼前,心中大骇!两队如云的骑兵,在经历了银雨霏霏般的长箭后,汇集一起,然后引发了惊天的那道闪电。
这场战事霍然开始,遽然结束!
窦建德出枪,薛万述扔弓提槊,全力反击。苍天给了薛万述一次机会,这次他和窦建德离的真的很近。他甚至可以见到窦建德眼神如宝剑淬火般的犀利!但是他不惧,他就算死,也要和窦建德同归于尽!
这时候,不能怕、不能惊,只能冷静的全力以赴,才能为自己的生存求得那白驹过隙般的机会。
生死一线!不容错乱!
薛万述反应极快,亦是这辈子最快的一次反应。可扔弓的时候,弓断,提槊的时候,手断,怒吼的时候,头断!
他败的时候,也没有明白,为何窦建德出枪,他竟然会手断头断。可头颅飞到半空的时候,还有那片刻的清醒,他就见到那惊天的霹雳下,带着一抹彩虹的凄艳。长刀闪现,点点滴滴流淌的都是他的血!
原来那枪是虚招,窦建德的杀招竟然是长刀。
薛万述想到这里的时候,思维断绝,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窦建德以枪做引,却闪电般左手拔刀,一刀划破弓弦,劈裂弓身,斩断了薛万述的手,然后顺势砍了薛万述的头颅。
他只用了一刀!
反手的一刀,从下到上,一刀就结果了薛家四虎中薛万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