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芳菲立即道:“进来。”
魏启元和任城王大步进入,喜形于色的:“陛下,您醒啦……”
“谢天谢地,陛下真的醒了,感谢祖宗保佑啊。”
弘文帝看着这不知好歹的魏启元和任城王,几乎要咆哮起来。可是,那二人却丝毫不觉,依旧忠心耿耿地在自说自话:“陛下……”
弘文帝但觉耳朵里嗡嗡嗡的,如一群苍蝇飞过,但见身边的女人,此时已经名正言顺地退下去,真正呆在了太后该呆的位置,脸上还带着笑容——一种慈母一般的笑容。
这笑容真是如一根针一般,他几乎要握紧拳头,狠狠地冲过去,一拳打掉她那种虚伪的笑容——这个女人,怎么可能笑成这样呢?
“陛下,多亏太后不眠不休地照顾您……”
“是啊,多亏了太后的妙手回春,对症下药,太后真是我们拓跋家族的福星啊,对先帝一往情深,现在又立下救助陛下的大功……”
这二人争先恐后地替冯太后邀功,弘文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你们都退下,朕要静养。”
“好好好,臣等马上告退。”
芳菲走在最后面。
走到门口,忽然听得弘文帝的声音,充满了强烈的揶揄:“冯太后……”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仿佛指名道姓一般。
她缓缓回过头,依旧是温和而好脾气的:“陛下,你刚刚醒来,应该吃一点东西。”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吩咐下去了。
弘文帝捏了捏拳头,将头扭到了一边。
粥点很快送来,两名宫女恭恭敬敬地伺候着:“陛下,请用……”
“退下!”
“陛下,请用粥点……”
一名宫女正要伸手去扶他,忽然看见皇帝眼中的那一抹愤怒,她一惊,立即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下去!”
二人求救的目光看向冯太后,不敢再停留,立即溜走了。
芳菲一直都站在门口,清醒过来的弘文帝,几乎比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更加难以对付。她本是要安慰他几句的,可是,走得几步,却觉得头重脚轻,自己也浑身乏力,却还是勉强打着精神,去端了碗:“陛下,你吃点东西吧……”
他冷笑一声:“不劳冯太后费心了。”
“陛下,请不要这样……唉,我也很累了,真的很累了……”
她的声音是沙哑而飘忽的,就连头发,也梳理得不如平素那么端庄整洁。整个人,憔悴得那么分明。
弘文帝本是还要发作的,此时,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就如一个贪婪的孩子,只想着那温存,这一点不够,还要更多更多。
“陛下,你用一点粥点吧……”
她端起碗要喂他,他冷淡地要伸手接过去自己吃,手却一抖。
芳菲本是要顺势递给他的,可是,见他这样子,终究是久病之人,便将碗靠近,声音也温存了起来:“陛下,我喂你好不好?”
勺子递到他嘴边,他呆呆地张开嘴巴,也不知道抗拒,就如木偶人一般,被人操纵着。半碗粥点下去,嘴里品尝不出味道,只是内心一阵一阵的翻搅。心里的焦虑,不敢对人言,只要自己好了,这个女人,肯定就会离开。她不会留下,绝不会为自己留下。
“陛下,这粥不好吃么?你想吃什么?”
弘文帝靠着床头,呆呆地看着她,心灵,再一次的妥协。那些梦中的温柔的照拂,渴望了许久的热切的关怀,真心诚意的担忧和牵挂!不,就算是不喜欢,只要她一路照看着,自己也要!一定要。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就连脾气也没有再次发作。
但是芳菲却强烈的不安。弘文帝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越是如此,只怕一旦爆发起来,就更是不可收拾。
弘文帝清醒的消息传出去,文臣武将们自然欢欣鼓舞。芳菲再次诊断的时候,约莫着,再有半个月左右,弘文帝便会真正康复了。第二日,便有大臣们被获准陆续来探望了,为不打扰皇帝休息,众臣只做了简短的停留就退下,但是,已经足够看清楚,这个年富力强的皇帝,是真正性命无虞了。
到第三日,便只有寥寥两三人获准探望。经过连续的饮食,弘文帝的精神更好了几分,便单独留下了任城王。
任城王照例回报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末了,奏道:“陛下,京兆王他们捎急信,说要来探望陛下的病情,是否允准?”
弘文帝本是要立即拒绝的,却一转念,只说:“好,就让他们全部到北武当的行宫里候着。”
任城王完全没有想到,弘文帝病好了之后,反而会召见大臣们,有些奇怪,却还是说:“日前,臣也将此事禀报过太后,但是太后说不用了,只让臣等备好马车……”
“任城王,你马上诏令几位平城的大臣火速来北武当;至于马车……”弘文帝的口吻那么严厉,“王爷,你是家族的长者了,难道不知道家族的规矩?祖宗马上打天下,就连太祖,一生也不曾坐过马车,朕岂可因为区区一场小病就破坏祖宗家法?”
任城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臣知罪,臣知罪,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弘文帝面上仍旧罩了一层寒霜:“此后,一切以朕的命令为准。”
“是,臣遵旨,臣遵旨!”
任城王告退的时候,在门外的廊庑外面看到冯太后。这个鲁莽粗豪的王爷,也似发现了什么端倪一般:原本以为陛下醒来,难道不该是大力感谢冯太后的诊治功劳么?可是,不但没有听到提起任何的赏赐,反而是陛下根本就很不想看到冯太后的样子,而且在一些事情上,两人的意见是截然相反的,仿佛冯太后赞成什么,他便会反对什么。
原来,冯太后和弘文帝之间,帝、太后两党,是不同的利益体?
他不敢揣测,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向冯太后请安,而且疑心冯太后听到了什么。
但见冯太后神色一如往常。
直到任城王等走远,芳菲才从廊庑里走到门口。
其实,刚才弘文帝的声音很大,她隐约也听得几分,虽然不那么真切,却知道,弘文帝,这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她淡淡的,也不在乎,这倒好了,弘文帝这样的态度,远远比他对自己真心诚意地好的时候,更令她放心。
她由是,竟然莫名的放松,仿佛这一切的煎熬,很快就会苦尽甘来了。
她便不动声色地减少在玄武宫停留的时间,首先是不再守夜,然后,改为每天早晚两次的探视,到后来,便只是每天下午来看一下了。清醒过来的弘文帝自然明显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表示,只是对待芳菲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