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第一次回平城的事情?“太后,我也是才想起的……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我生病了,父皇替我求真武大帝,我就好了……如果我们去求真武大帝,父皇也会凯旋而归的……是不是?”
芳菲低下头,声音哽咽。
“太后……”
她抬起头,脸上带了笑容:“宏儿,我们去吧。”
孩子很是喜悦,拉着她的手,一路上,没有再蹦蹦跳跳,而是走得稳重而老成——他知道,老师教过,祈祷的时候,要庄重,虔诚,不能轻浮。
母子二人跪在真武大帝大像的蒲团前面。
芳菲一直闭着眼睛。
孩子却念念有词:“大帝,您一定要保佑我的父皇平安归来……我会每天都来祈祷的。求求您啦……”
芳菲默然了许久。
直到孩子叩头完毕,她才牵着他的手起来。
立正殿,那么空荡。
芳菲站在这里,顿觉四周寒气森森。
多少年自己不曾踏足这里了???
但是,布局的变化并不大。
甚至那古老而威严的龙椅。
连色调和位置都不变。
象征着一代一代的皇权,这样蔓延下去。
小皇帝恭恭敬敬的:“太后,您坐。”
芳菲和他一起坐下。看桌上大堆的奏折。
她慢慢地检阅,无甚堆积。
弘文帝之前并未积压多少事情。
唯有几件,是提交的深度变法的,他没有处理,专门挑选出来,显然是留待自己走后,任芳菲处理。
芳菲仔细地看了看。
慢慢地给儿子讲解。
然后,教儿子批阅。
有些是“知道了”、有些是“照办”有些直接压下了。
其中“知道了”的意思,便是这奏折没什么意思,但是,皇帝又不想直接批评他们,不发表任何意见。
最初,她看着罗迦这么处理,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久而久之,才摸索出来。
现在,宏儿也是一脸的茫然。
这些情况,他只需要看着,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便会从中揣摩出其中真正的意义。
芳菲将最紧要的一些挑出来,写成小小的纸条,给他。
上朝的时候,根据各人的奏对,他会拿出小纸条,照本宣科,告诉大臣们,他的处理意见。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午膳时间了。
太傅李冲在外候着,见她们出去,小心翼翼的:“太后,陛下,您们辛苦了这么久,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从此,便会开始这样漫长的辛苦生涯。
几乎很少能够好好休息了。
芳菲这是回宫后,第一次见到故人。
当然知道,这些奏折,都先经过他的梳理,一丝不苟地检点了,然后,呈上来。
此时,自己要仰仗的,最信任的,便是这些人了。
她看着他酷肖李奕的面孔。好一会儿,才说:“李冲,以后,宏儿的早课,还是你负责。”
“臣遵旨。”
孩子兴致勃勃的:“太后,我还要学习骑马,书法,射箭之类的么?”
芳菲和蔼地回答他:“都学点。”
本来,一个皇帝,不许有什么自己的爱好和兴趣。只需要坐在高位上,作为神圣的虚幻的楷模和圣人就行了。
但是,孩子这么小,生活这么枯燥,如果再没有一点值得吸引的爱好,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孩子得到允诺,高高兴兴地:“太后,我们回去午膳么?”
芳菲看着他,这孩子,一直想着去太后的宫殿用膳。
“宏儿,你是小皇帝了,你该在立正殿用膳。”
孩子睁大眼睛:“太后,我不想一个人用膳耶……”
他尝过那样的滋味,那是刚回来的前两日。
父皇当时还没全程接管自己。
自己便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对着大桌子,看满桌的菜肴,许多服侍的人。
一个小孩子,对着数不清的山珍海味,岂能吃得下去?
立正殿!!
一个心口的朱砂痣。
芳菲本是终生也不愿意再踏进去半步了。
可是,此时,看着孤零零的儿子。
这世界上,自己就只有他了。
他也只有自己一个了。
纵然是对罗迦的羞愧,也压在了心底。
她牵着他的手,第一次走进立正殿。
真是恍如隔世。
两边的花树。
四周的芳草。
参天的古木。
一切,都不曾改变。
一切,都不曾走远。
当她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小东西……小东西……”
她悚然心惊。
四处张望,哪有半点影子?
背心一凉,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那是帝王寝殿的隔壁。
一间整齐华丽的屋子。
里面的首饰盒子,各种各样的藏品,丰富多彩,琳琅满目。
那才想起,这是自己的私房钱——专门存私房钱的地方。
孩子的声音充满了好奇:“太后。父皇说,这间屋子是您的。父皇还说,这间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是先帝爷爷留给您的……”
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