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这个时候,看到那曾经的人的惧怕眼神,她是会感到爽快的,但事实上,她心情很平静。
平静地毫无波澜——
在浅浅湖泊中,一点风浪就会掀起波纹,可当观过大海浪涛之后,那些水纹晃动,怎么还会被放在心上?
他们,已经不值得让她再放在心上了。
萧家讲究规矩,宴会也有正规流程,萧凌宸知道白术不喜欢这种氛围,郑重介绍完她身份后,陪她下来走到一遍闲聊。
之前白术的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她高考完一起参加毕业旅行,白术有些心动,正和萧凌宸讨论。
“旅行很好啊,多出去走走,好好玩一玩,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去哪里,有多少人?”
“还没确定好,国外不错,但国内也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她们有说想去西北看‘大漠孤烟直’的,也有想去‘画船听雨眠’的江南水乡住上半个月的。”
白术和她的小伙伴都是文科生,文科生特有的那种诗意浪漫在旅行地点选择的时候总是淋漓尽致。
萧凌宸唇角微微扬起的一抹笑,握住她的手:“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白术道,“我很多地方都想去。”
“那就都去,你先和同学去玩,等我把工作安排一下,攒出一个长假,陪你玩个尽兴。”
“我其实想去海边走走,上次查文章,说到神话传说里太阳升起的‘旸谷’,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心里很想去看看,似乎有什么一直在那里等我……”
旸谷。
日出东旸。
萧凌宸心中一颤。
“旸谷就在东海,不过这个地方来自神话传说,千万过去早变了样子,沧海桑田谷也成了海,现实和传说不一样,去了终究不是曾经的样子。”
男人的语气说不上反对,但却有些伤感,还有几分狼狈的脆弱,“那地方见惯了生离死别,总是不祥。”
白术轻轻抿唇,摇头:“我还是想想去看看。哪怕已经是过去,可追溯,不也是正视吗?”
她昂起头,静静看着男人的眼睛,不容他有一丝闪避,目光沉着却敏锐如刀,瞬间划裂了他的伪装:
“凌宸,很多时候你自己没有注意到,但你表露出来的,全是不想接受的逃避,可是逃避真的能让问题消失吗?伤口不挑开腐肉祛除脓血,怎么可能真正愈合?”
——她看出来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被一双恐惧的大手紧紧攥住,以往所有的镇定城府全都化成了破碎的残骸。
他感到喉咙收紧几乎窒息,他看到她眼中的平静中倒映出他仓皇的神色,和挥之不去的自责。
她说对了。
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因为他,她才会死,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她完全可以早早离去,去不为人知的地方安稳一生,如果不是被卷进战乱,她完全可以逃出那趟浑水,健康的活下去。
可她就在他眼前生生碎裂,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离他而去,在冥海黄泉苦等千万年捞住的只是支离破碎的残片,好不容易在小世界找到她,面对的却是注定她活不过二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