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事买卖,诸如两市的铺业、与官府签订的各种用工和供物的契约等等,顿时也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阿耶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办妥!往常为了给手下人争抢一个谋生计,还要在灞上约场竞夺,还要忍受那些社首们冷眼盘剥,若自家能有一营生,那就不会再壮力闲养了!”
讲到这里,王守一也是一脸神采奕奕。人对世道的理解能力泰半源于自身的经历,除非本身便智商不俗、悟性极佳,才能了解到自己所未曾经历的人事。
王守一只觉得那些权门贵胄们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所能享受的吃喝玩乐,自己一样不差。可是对坊间那些高人一等、指手画脚的行社社首们,却是充满了羡慕,很是渴望这一份风光。
“经管行社的事才,大王转日就会挑选送来听你使用。但这终究是你要出头露面经营的事业,如果自己有什么信赖的人选,也要真正的重用起来,不要皆仰外人。”
王仁皎又将相关事宜讲解叮嘱一番,然后才又说道:“家里还有多少钱款?先凑出三千缗来,午后我要送入府内。”
“又来要钱?”
王守一闻言后顿时不悦:“这个贼王可真是饕餮转世,这些年得他实惠不多,贴补进去多少?隔三差五、逢年过节,我这里刚刚攒下八千缗是要留给阿耶访问续弦,却又让他闻到了铜臭!”
“你父这把年纪,还热衷什么男女的情事?但有两三侍奴探知冷热,已经极为快活,没有更多欲求了。倒是你,这一桩事我也一直在请求大王托人打听,虽不求极端华丽门庭,但也要匹配上我家之前与之后的门第!”
王仁皎见儿子一脸的不耐烦,便又苦口婆心的劝告道:“同临淄王结义,可不能只盯着眼前钱帛得失的利害。他是天家贵胄,等闲俗人谁能亲近?这几年虽然贴补不少,但凭心而论,若没有大王的关照庇护,你能在坊曲间百无禁忌?更不要说这一次抢注社号……”
“得了,我明白,他是天家亲戚、权豪贵族,向我讨钱也是一份珍贵面子。但是啊,阿耶,你也不要觉得这人有多重情。我几次坊间出事,虽然都有他的帮扶,但却不准我人前议论与他相关,唯恐被人知见。本能直来直去、轻松了结的事情,却要转绕弯曲,从来不肯自身涉在事内!”
王守一对人对事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个人啊,并不是真正的纯洁自爱,他要抽拿我这里的实惠,却不肯沾染我这一份市井的秽气。人前尚且不肯亲近,真有什么伤筋动骨、害命损年的考验,我也不能仰仗他来救命!”
儿子这一番见识,王仁皎哪里又体会不到,所以他便又说道:“所以市井豪侠这个身份虽然让人敬畏,但该抛就是要抛,否则便难以更新际遇。这一次拿钱,也不是大王自作花销。今次奚王入京朝参宿卫,手握几个举边材应武举的名额,我是请托良久,大王才肯出面帮你说取一个……”
“我也能应武举了?”
王守一听到这话自是一脸的欣喜,男儿在世正逢国运昌隆,见多了凯旋之师耀武长安的风光,作为坊里少壮,他当然也梦想着自己能有那一日:“这件事若真能办成,那临淄王还算有几分义气。我给他五千缗,一定要作成今夏参加武举!”
“哈,若能入举,凭我儿志力得中不难。至于加钱倒也不必,临淄王那等身份境界,所见重岂是浅短的钱帛。譬如当年……”
王仁皎又忍不住要畅谈故事,但王守一却已经开始幻想下月参加武举的情景,坐在席中嘿嘿傻乐。
奚王李大酺在众胡酋邦主中并不是势力最为壮大的,但是因为他姿态恭顺、能够体察上意,再加上东北定乱奚族也颇有助战之功,所以今次入朝也是动静不小。
朝廷方面派出了任职光禄少卿的临淄王李隆基就坊迎接,私底下的人情访客更是络绎不绝的奔赴其在京坊邸。
李大酺在开元初年便曾入朝宿卫一年有余,对京中人事并不陌生,一些人情上的往来哪怕归部之后也在不断联络。
宾客们自分三六九等,自临淄王以降诸多当朝权贵,李大酺亲自站在坊门外迎接,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宾客们,自然就随大流的登邸分席。
靺鞨人祚荣算是最早登门的一批客人之一,此前虚惊一场将家事处理妥当后,又着急忙慌的从别处筹措到一些钱财置办礼货,然后便匆匆登门而来。
可是等他来到奚王坊邸、眼见到宾客盈门的热闹画面,才发现自己准备的有些不周详,奚王在京中的人气比他想象中更高,单凭眼下所准备的礼货实在远不足以得到正眼的关注。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标,祚荣只能暗暗咬牙,着令家人快快回府取更多珍货。眼下他也只能动用那个储备的私库,若奚王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他重返部族的计划将更加无从畅想。
随着再添筹码,奚王终于在接待宾客之余抽出了一点时间,在侧厢庑舍中接待了祚荣。
“往年在营州时,我同你父也颇有交谊,如今客在长安,同乡便是近亲,儿郎既要求见,递话即可,哪需如此厚礼啊!”
李大酺身宽体胖,因为频繁出入迎接宾客的缘故,脸上覆着一层的油汗,趁着歇息之际将祚荣召来,望着对方一脸笑呵呵的说道。
“敬拜长者,哪能空手请见!”
祚荣对这样的客套话自然不当真,天刚亮他就入坊,奚王却只是对他视而不见,为了换取这样一个独处机会,简直比玩上一把平康坊花魁还要难。
见到祚荣姿态恭谨,李大酺脸上笑容更加得意。同为东胡中的一员,他对靺鞨自然并不陌生。
只不过当年靺鞨人虽然只是营州城傍,但却人多势众且人强马壮,李大酺还要跟在契丹李尽忠身后伏低做小,往来安东都护府的时候,乞乞仲象对他都多有看轻、全无礼貌。
可如今时过境迁,他是圣人的宠臣、立朝的宾藩,而乞乞仲象却早已经横死、尸骨都不知喂了哪头野狼,其子在京中更是落魄如丧家之犬,试问还有什么能够比这更加让人感到快意。
且不说李大酺心中小人得志的快意,祚荣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唯恐错过,所以在略作寒暄后,便忙不迭的道明来意,恳请李大酺入朝面圣的时候能够帮忙进言,让他得以重返营州。
“原来是这件事啊,儿郎倒是紧衔父志,长安万般繁华不恋,难舍族中卑众。”
李大酺闻言后意味莫名的笑了笑,而祚荣又连忙表态若能重返部族、愿以靺鞨为奚人子部,甚至当场便要叩任义父。
李大酺见状后连忙翻身而起,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正逢此时门仆来告临淄王业已抵达坊外,便借口迎宾、将祚荣晾在原处,只说有机会再议论此事。
眼见李大酺这样的态度,祚荣失望之余,也不免心生几分狐疑。
按照他对李大酺的认识,此人贪鄙小气,自己眼下还只是初奉厚礼,无论其人愿不愿意帮忙,应该都会应付一番,以期从自己这里索取更多。
他所需要的也不是李大酺的助言,而是要借这一番交际攀上其他的新关系,毕竟眼下他在京中仅仅只是一个五品京营别将而已,凭此职事实在很难接触到实权的大臣。
可是现在李大酺却全无继续索取的意思,难道是自己这里油水有毒?
因为信息的缺失,祚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这会儿邸中宾客们也都跟在李大酺身后纷纷出迎临淄王,临淄王身份尊贵,又执掌鸿胪寺事,这些胡人宾客们自然不敢怠慢。
祚荣见状便也压下心头的杂思,跟随众人一同迎接上去。但他这样的身份处境,也只能站在人群的外围,见着奚王并其他的宾客们热情相迎、在临淄王面前殷勤寒暄。
等到临淄王登邸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祚荣被安排的仍是末席位置,远在人群之外,根本插不进最中心的人事话题。
正当众人围绕着临淄王不断祝酒之际,突然一快马飞骑入府,登堂之后便附在临淄王耳边低语一番。
临淄王在听完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当即便站起身来,向着奚王并诸宾客略作致歉,然后便匆匆的举步离开了。
眼见临淄王旋来旋去,堂内众人也都不免好奇有加。但就连主人也是不明所以,宴会只能在尴尬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下去。
祚荣在席中原本还待入前祝酒,顺便打探前事,但他却发觉李大酺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到最后干脆返回了内堂。
见状后祚荣不免心生懊恼,只道一份厚礼算是喂了狗了。虽然席中餐食丰富,但他也没心情化恼怒为食量、一举吃回来,于是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再寻别计。
当他行至奚王府邸前庭的时候,却被一阵喝彩声吸引了注意力,原来是一群年轻人正在角斗武戏。
祚荣对此兴趣不大,看了几眼后便待转身离开,可是他又发现场内连赢数场的一个花臂年轻人是同临淄王一起登邸的,彼此关系似乎颇为亲近。
心念一转,祚荣便举步行上前去,穿过了人群站在前方,正见到那花臂年轻人打败对手后正满场叫嚣无敌。
见状后祚荣微微一笑,解开外罩的衣袍后举步走入场中,抬手作揖道:“以武会友,也是一趣,让我来同阁下过一把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