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着,西门庆说道:“前两个月,老相国和我家大公子商量了,说道这一场风波来势太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都要预留个退路为上。因此安排小的,将家中紧要物件儿,收拾了几大车,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东京城,往江州而来,先在九爷的府上寄顿寄顿。正巧那些天九爷也派了个人,叫做神行太保戴宗,往太师府上下书,太师爷的回书,想必九爷这里也收到了?”
蔡夫人听了便叹息道:“秦大人你有所不知啊!那戴宗却不是好人,他和山东梁山的一干贼人相勾结,伪造了公爹的回书,从中取利,争些儿就让我家夫君中了圈套!你道今天法场上斩的人是谁?就是戴宗和一个叫甚么宋江的!”
西门庆听了,便佯怒起来,把面前的桌案拍得震天响:“好一个梁山!竟然如此大胆!”
胖皮球战战兢兢地悄声道:“秦大人,夫人面前,还是稳重一些的好!”
蔡九夫人对西门庆的“失态”,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过了半天后才说话,声音中亦全是忧虑:“公爹和大哥来此寄顿箱笼,难道……公爹他老人家又要罢相了不成?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西门庆笑道:“夫人且放宽心。老相国多少大风大lang都闯过来了,难道还能在小阴沟里翻船不成?寄顿箱笼,也只不过是风物长宜放眼量而已!”
蔡九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勉强道:“……但愿如此吧!却不知公爹除了令秦大人押运寄顿的箱笼之外,还有何垂训?”
西门庆起身装模作样地向东京方向一拱手,这才道:“请夫人聚集府中执事人等,不分大小尊卑,皆来听训。”
蔡九夫人一听,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当下想了想道:“秦大人奉我公爹令谕而来,一路辛苦,且先去客厅中,招待同来的兄弟们粗略用些水酒茶饭,我这里自去召集府中诸般人等,待秦大人酒足饭饱了,再来传我公爹令谕。”
西门庆笑道:“多谢夫人体恤远人辛苦,既如此,我便先下去准备了。”说着略一揖,胖皮球赶紧引他出厅。
见西门庆去了,心事重重的蔡九夫人吩咐几个贴身的大丫环去府中各处传令,让管事的家人媳妇们来见。待这些人来后,蔡九夫人令她们拣一处宽畅的轩阁,让府中的丫环使女们尽在阁中侍候,阁外则聚集府中男丁,准备恭听秦大人带来的蔡京训谕。
不多时,有人来报,说秦大人和他带来的一干人,都守卫在马车周围,不愿稍离,连用饭都只在箱笼之畔。蔡九夫人听着,又喜又愁,喜的是既然公爹和蔡家大公子把最当紧的家私都搬来了江州寄顿,自然是没把自家夫君当外人;愁的是若这回蔡京又罢了相,若能复出倒也罢了,若就此一蹶不振,那树倒猢狲散之下,自家前程堪忧……
在蔡九夫人一阵阵的忐忑不安中,终于府中家丁仆妇聚集完毕,大家鸦雀无声的聚在一处,蔡九夫人便命人去请秦大人到来。
不多时,西门庆昂然来到。他居中一站,问道:“可都来齐了吗?”
“回秦大人,我府中上到夫人公子,下到家丁仆妇,都到齐了。”胖皮球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西门庆点点头,正色道:“既然如此,便由我来宣谕吧!”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来。
凌厉的目光四下里一扫,西门庆长声喝道:“蔡府家人还不跪下听谕,更待何时?”
蔡府诸男丁,乱纷纷跪下一片。西门庆便打开黄绫,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八个字一出,好似横空闪了个霹雳,打得内厅中的蔡夫人晕头转向,她万万想不到,自家公爹的家训,怎么突然变成圣旨了?事态反常便为妖,但今天的这一番反常,只怕这妖带来的就是不测的奇祸!
就听西门庆大声宣谕道:“……蔡京窃据权柄,聚贪婪枉法之徒,劫城狐社鼠之辈,致使奸臣当道,谗佞盈朝。蔽天子之聪察,遮万民之控诉。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役烦赋重,民穷盗起,天下骚然。……”
一番指罪后,却道:“今令蔡京致仕待罪,其党羽江州知府蔡得章,待御前卫士到达之日,以密计擒拿,莫使轻纵。若有从逆负隅顽抗之跳梁小丑,一律行天威殛之!钦此!”
蔡九夫人听着,早已软倒,失魂落魄。这正是:
方将巧言集群鼠,又假圣旨吓丛奸。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