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摇头苦笑道:“因人成事而已!我去时,这黑旋风李逵早已被绑成了大粽子一般,哪里还轮得到我出手?这李逵,听说也是咱们同乡,昨夜沂岭之上,力杀四虎,即使现在被捉,胆气也依然是凛凛不屈,当真是一条好汉!”
朱富一边斟酒,一边低声笑道:“既是好汉,师傅便做个主,放了他罢!”
李云吓了一跳,急忙摇手道:“这个如何使得?若只是寻常命案,只消向上司递个病状,再补个死状,便能开脱了他。可这厮在江州城中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是朝廷天下大索的要犯。若放了他,不知要干连多少人!”
朱富笑道:“徒弟也只是说笑罢了。管他黑旋风是不是师傅捉拿的,终究是师傅一路解送回来的,到底脱不了师傅一功!来来来!师傅请酒。”
李云摇头道:“贤弟,我李云岂是那等冒功请赏之辈?这黑旋风是谁捉的,就是谁捉的,与我无干!”
朱富叹道:“师傅也忒呆了些!冒领属下功劳之事,天下官场,哪里没有?哪天没有?偏师傅洁身自好,却还要受尽那些小人白眼!唉!不说了,师傅请酒!”
李云盛情难却,虽接了酒碗,却踌躇道:“贤弟,你也知道我,素日从不饮酒……”
朱富笑着向李云身后一挑下巴颏:“师傅只须做个样子即可。你不先表率表率,你手下这些人哪里敢放怀吃喝?”
李云回头一看,果然他手下那些士兵们一个个馋着眼睛直往酒肉担子上看,看那样子恨不得连扁担都啃了。李云哑然失笑,便举碗略沾了沾唇皮儿,便还了给朱富,然后向众士兵笑道:“大家随意吧!记着回县里领了知县相公的赏钱后,可要到西门外我兄弟店里,好好作成我兄弟的生意!”
众士兵轰然称是,然后一涌而上,在几个火家的伺候下,大吃二喝起来。
朱富端过一盘果品菜蔬,对李云道:“师傅虽不喝酒,但走路也乏,吃些儿垫垫肚皮也好。”这一回李云不再推辞,接过来用了些儿。
这一边朱富招呼李云、朱贵、杨林和几个火家招呼众士兵,西门庆看曹太公一帮人却不拢来吃喝,心下暗想道:“嘿嘿!是了!这些人只能算百姓,却不敢和这些吃公家饭的一个槽里争食吃——只是他们若不吃时,待会儿动起手来,却不多费我的手脚?”
想到这里,便提起一个食盒,向曹太公那边走了过去。
李逵光着眼,早看见了朱贵朱富弟兄两个,知是用计,见西门庆过来,故意道:“你们也请我吃些……你?你!你却却不是西门……”
西门庆用姜汁把自己手脚和脸都染黄了,掩饰住了自家的公子容颜,先前混在众火家队里时,李逵哪里认得出来?待走得近了,这才发现,面前之人竟是三奇公子西门庆!黑旋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心说西门大官人不是去了二龙山看兄弟去了吗?怎的到这里来了?他是个心直口快的莽汉,嘴上没有把门的,当下便要开口泄露天机。
李逵嘴里话音一转,西门庆便知道这厮定然吐不出象牙来。当下飞起一脚,正踢在李逵大腿上,踢得李逵“哎哟”一声,把下半截话儿都咽了回去。
西门庆戟指着李逵喝道:“你个黑厮!既然知道是西门外朱家酒店来人,还敢在笑面虎的嘴里叨食吃?风大也不怕扇了你的舌头!给我闭了你那鸟嘴!还敢瞪眼时,看老爷不消遣死你这杀材!”
李逵这才省悟,便低了头不吭气了。正吃喝的众士兵看着有趣,都哄笑起来。
西门庆提了食盒,来到曹太公众人面前,打了个躬道:“各位走路辛苦,这里些须酒食,大家将就用些儿!”
那曹太公是个为人行短的闲吏,专一在乡里放刁把滥,勾结着沂水的贪官,近来暴有了几贯浮财,便也学着锦衣玉食起来。见打开的食盒中酒不醇、肉不细,曹太公哪里将这些粗糙吃食儿看在眼里?便摆手道:“我在自家庄上,已经用过了,且让旁人吃吧!”
李鬼的老婆虽然想吃,但她正跟曹大户眉来眼去,唯恐吃了这粗食,失了自己的身份,因此也咽着口水拿架道:“奴家也不吃这等腌臜食儿!”
西门庆心中冷笑:“你们两个,却是自寻死路!”这正是:
自古刚拳输笑面,从来正气破奸邪。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