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上来后,一眼看到董平堂中高坐,心下大喜。董平既降,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就算是稳如泰山了。正当他喜动颜色之时,却听西门庆一声暴喝:“来人呐!将程万里全家绑了,推出午门斩首!”
左右小喽罗暴雷般齐应一声,上来便揪程万里。程万里吓得腿一软,当堂跪倒,大呼无罪。
西门庆冷笑道:“程万里,你这厮本是童贯门馆先生,平日里帮着那阉人做了多少坏事?今日叫你报应临头!”
程万里哀恳道:“大人答应我说,但得董平将军归降,就饶我满门性命的!”
西门庆摆手道:“我说了不算,你能把我怎地?官府对百姓,不都这样吗?今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拉下去!”
“大人饶命啊——”在程万里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求饶长音中,西门庆向董平使个眼色。
董平这时才明白过来,急忙出座叫道:“刀下留人!”
西门庆打个响指,小喽罗们笑嘻嘻的又把程万里拖了回来,程万里此时已经吓虚脱了,趴在地下只是喘气。
看了死狗一样的程万里一眼,西门庆打着官腔道:“咹——这个董将军有何话说啊?”
董平忍笑道:“哥哥可是要斩程万里全家?”
西门庆“嗯哼”了一声,手在空气中的虚拟女秘书身上摸了一把后,用鼻腔道:“咹——这个公事公办嘛!我们当贼的,如果不名正言顺地杀了他家,怎么谋他的家产?”
董平道:“可是——程万里已经把他女儿许配给了小弟为妻,小弟如今也算是半个程家人,哥哥要杀,就连小弟也一起斩了吧!”
西门庆听了作失惊状:“咹——这个咱们研究研究嘛!程万里的女儿有什么好的?贤弟不妨一脚踢了她,包在哥哥身上,再给贤弟寻个更好的!买一送一,再加个美貌的侍妾如何?”
程万里听着魂飞天外,象宠物犬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董平,唯恐他负心薄倖。
董平把腰板儿竖得直直的,在趴着的程万里看来,那高风亮节挺拔得无以复加。却见董平拍着胸膛道:“哥哥拳拳盛意,兄弟心领,但此心既属程家女,岂容见异思迁?今日小弟誓与程家同生共死!”
西门庆瞪眼道:“咹——这个天下出色女子何其多,弱水三千,何必取这一瓢饮?”
董平单膝跪地,竟与西方骑士求婚献花姿势不谋而合,同时曼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小弟心意已决,还望哥哥成全!”
西门庆叹了口气:“咹——这个贤弟你且起身归座,来人呐!也给程知府放把椅子!”
程万里一听热泪盈眶,知道在董平的斡旋下,自己全家的性命终于从屠刀下捡回来了。偷偷看了董平一眼,心中道:“董都监,今日承你厚意,我必有所报!”
大家笑嘻嘻地看戏,却听西门庆问程万里道:“咹——这个你女儿,真的与我家董平贤弟订亲了?”
程万里本来小半个屁股斜签着搭在椅子上,听到西门庆问话,第一时间弹了起来道:“回大人的话——正是!”
西门庆明察秋毫道:“咹——这个我却是不信!俗话说官凭文书私凭印,你把庚帖拿出来给我瞧瞧!”
程万里眼前顿时一黑,正要口吐鲜血,倒撞于地,却得董平及时花言巧语,这才转危为安。原来董平说道:“哥哥容禀,小弟一进东平府,就去家中整理要紧的东西,谁知却已被逃奴给席卷一空了——程知府家中,亦是如此!”
看到西门庆狐疑的目光转过来,程万里赶紧道:“正如我家贤婿所言,家中丢了不少要紧东西!”
西门庆这才叹口气:“咹——这个既然你女婿拼了命保你,那我就没办法了。不如这样吧!我来做个现成的媒人,也讨杯谢媒酒喝,挣几贯谢媒钱花——程知府,你刮来的民脂民膏,今天都给我吐出来,不心疼吧?”
程万里哭丧着脸道:“小人正有此意!”
西门庆笑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碰日,今天就洞房了吧!董平贤弟,你得赶紧努力珍惜光阴,因为在六七天之后,咱们梁山兵马就要军进青州,你就是我的先锋大将!”
众好汉听了,齐声大笑。
西门庆又指着程万里道:“今日若不是看着董平贤弟的面子,岂有你全家的命在?这东平府知府,你今后好好做下去吧!若还敢贪赃枉法,敲骨吸髓,董贤弟认得你,梁山的法刀却认不得你!”
程万里听到自己还能当知府,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急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后来此人一直参政,多有清名,百年后史传有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同而味殊,岂不似程万里生平乎?可知前朝养奸,后世养廉,皆由制度不同矣!”这正是:
纵得精淫称真理,终知人民是准绳。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