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明白西门庆的真意,这几阵不求胜败,只是个投石问路,探一探史文恭真正的实力。呼家将虽然说得郑重,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要以最谨慎的战术来确认一下的。
既然元帅本意如此,自己要做到的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前两阵林冲和孙立攻势如潮,和史文恭斗了个如火如荼,令人对史文恭强悍的防御能力叹为观止,现在换自己上阵,就来试一试他全力施为时的攻击力,看其锋又当如何犀利?
拿定主意,栾廷玉铁棒挥舞,上护其人,下护其马,在周身左右布起了一道铁壁。史文恭连递数招,始终攻不进去,不由得心底暗暗称奇:“观此人招势路数,和先前那个病尉迟孙立却是一般,显然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但孙立之攻,如疾雷迅电,威猛刚烈,倏忽间踪不可测,而同样的招数到了此人手里,却能因势利导,藏锋敛锐,守得恍如渊停岳峙——梁山之英杰,何如此之多也?”
心中虽感叹,但手上却招招加紧,又拆解了十数个回合,史文恭渐渐感觉到栾廷玉铁棒上反击之暗力大盛,正如缯中裹铁,绵里藏针,与先前一味的铁壁连城、严防死守颇为不同。敌人战意滋长,反倒激起了史文恭的好胜之心,当下一声大喝:“教尔等识得某家手段!”力贯双臂之下,一条朱缨枪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化作了有灵性的蛟龙怪蟒,而那雪亮枪尖,就是蛟龙的利爪,怪蟒的血信。
这一下枪势铺开,寒光将斗场中方圆三丈地都笼罩住了,平地宛如潮涌银山,蜃翻雪浪,风声卷动时都变得凄利起来,砭人肌骨,旁观者莫不变色。栾廷玉的身影成了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出没风波里,只办得全力躲避惊涛骇浪,哪里还顾得上戏浪弄潮?
但栾廷玉的本意就是要引动史文恭的攻势,好让观战的西门庆做到知己知彼,至于这一阵的胜败,他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正是存了这么个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念头,栾廷玉拆招破势,将一条铁棒轮转如飞,生生挡下了史文恭一波又一波的攻势,虽处下风,依然若礁石之坚,金城之固。
官军阵上此时轰雷般喝一声彩。眼下这个形势,倒象是栾廷玉对战曾涂时的重演,只是角色完全换过来了。
史文恭这一轮攻势虽然猛恶,但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他终究要有个收招换气的时候。觑着这个空儿,梁山阵上西门庆立时喝令鸣金,锣声一阵急响,栾廷玉更不恋战,飞马而退。
连打三阵,杀得性起之下,史文恭周身经脉齐活,血气与斗志均鼎盛起来。先前林冲和孙立退下时,他勒马不赶,此时却挺枪向栾廷玉追了上去,口中高喝道:“哪里去?休走!”
栾廷玉却是催马匀速前行,不疾不徐不回顾,恍若无事。即使是史文恭,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其人好定力。看看撵近,史文恭提了朱缨枪,正犹豫要不要往栾廷玉后心戮刺过去,突然眼前有红绿影一闪,然后一道寒光如破碎虚空般出现,朝着史文恭当头飞斩而下。
史文恭此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一道寒光来得虽快,却逃不过他的眼去,当下横枪信手一挥,“当啷”一声震响,将这一击搪了开去,寒光受阻,收敛为一口雪亮大刀,刀偃青龙,马行赤菟,正是大刀关胜奋勇出阵,让过栾廷玉,截住史文恭。
关胜望着史文恭,心中却不禁骇然:“此人连战林教头、孙立、栾廷玉三员勇将,耗去多少力气后,居然还能轻描淡写地架开我这蓄势一刀,挥洒自如,犹有余力——天下竟有如此武勇人物?!”
史文恭心中也是暗自吃惊:“好快刀!好重刀!争些儿便抵挡不住!此人是谁?竟然这般本事?马快刀沉倒也罢了,刀枪相撞时其人化力举重若轻,才是于瞬息间见功力!有如此身手,却默默无闻,这世界真是古怪!”
上下打量时,看关胜赤面长髯,一表非俗,史文恭暗暗喝彩之余,拱手请问道:“这位将军高姓大名?”
关胜亦拱手道:“在下蒲东大刀关胜。”
史文恭恍然大悟:“我道是谁,原来是朝廷派去围剿水泊梁山的那个关胜!你剿贼未成,如何降了梁山?还敢如此大颜,来两军阵前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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