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当下点头道:“怪不得!李衮大哥这般好体格好武艺,必然是蛮人中有资格执铜鼓的好汉了?”
一听这话,李衮脸上便不由得露出骄傲的光辉来,语气里跟西门庆更加的亲近了七分,连连点头道:“三奇公子硬是要得!连俺们寨子里的铜鼓都知道!不是俺老李自夸,三川六国九沟十八寨,个顶个的好汉都聚在一起,掌铜鼓的还得是咱老李——妥妥的!”
西门庆连声附和:“照啊!铜鼓就得最英勇的汉子来执掌,才是正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要请教李大哥——这铜鼓是怎么造出来的呢?又是为什么造出来的呢?”
一听这话,李衮脸上的喜悦之色便如寒冬时冰上的火,一点点地黯淡熄灭了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肃穆沉痛,那是沉淀于血脉中的悲伤,即使他已经出了荒蛮,入藉邳县,也是掩盖不掉的。
舔了一舔嘴唇,李衮的脸上浮起狰狞的纹路,就好象刚刚吞下仇人的心脏,在回味口唇边角上美味的鲜血,他的双眼也象虎豹一样危险地眯了起来,话音也添上了锋刃的寒冷。
“这铜鼓哇,打老辈里流传下来,哪一面鼓上不是浸透了前辈的鲜血?几百年来,俺们蛮人总是被朝廷的大皇帝欺压,那些毒虫把山都刮秃了,把泉水都取尽了!俺们一步一步的退,总有退到悬崖边儿上的时候——于是就有了热血汉子铸出了第一面铜鼓!一声鼓响,山神水灵都帮着俺们呐喊——来啊!来啊!带上砍虎刀,带上猎弓,带上标枪,往鼓声响起的地方来啊!然后满山的火把点起来了,满寨的猎狗叫起来了,老少爷们儿放翻肥牛,满饮血酒,头人摇着旗,勇士敲着铜鼓,跟那些毒虫恶兽拼个死活……”
李衮的声音坚定而沉毅:“……这就是铜鼓的来源!悲伤而雄壮,一面鼓就是一部故事……是的!中原有很多好东西,那些音乐都很优美,但是——想一想我梦里回响的铜鼓声,我才知道,这——才是真的!”
李衮闭起了眼睛,仰头向天,眼角若有泪光,胸膛起伏间深深地呼吸着,似乎在这一刻,他又回到故乡的无尽山峦,品味到了山林间清甜的空气与花香,耳边正有铜鼓声蓦然响起……
这个空间中本来就压抑的气场此时变得更沉重了,众人半晌无言,似乎随着李衮言语的转折,周围正有不屈的英魂在聚集,任何突兀的插话,对这些英勇的灵魂都是一种亵渎。
又过了好半晌,李衮这才睁开眼睛,眼光在场中一转,歉然道:“俺老李一时忘情,却叫众位见笑了!”
西门庆道:“何来见笑之说?李大哥肺腑之言,才叫我知道,这——才是真的!李大哥,我问你,那些逼着荒蛮的好男儿敲响铜鼓的毒虫恶兽,该不该杀?”
李衮目光一凝,瞳仁中似有光焰暴涨,右手长剑一击左手傍牌,发出一响金铁交鸣声,随声斩钉截铁地道:“定要他满门鸡犬不留!”
西门庆大声应和道:“好汉子正当如此!烹食他的婴儿,屠戮他的父母,碎剐都尽,叫他看得心丧之后,才将他凌迟处死!万众的悲伤,只以其家数人承之,已显得便宜他了!”
李衮听了,意气飞扬,大吼道:“三奇公子说得好痛快!”随手掷开兵刃,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袋来,放喉痛饮,如饮仇敌鲜血。喝得一半,李衮停口,将酒袋向西门庆一扬:“三奇公子愿饮俺残酒吗?”
西门庆大笑:“手剜人心,口饮血酒,方是男儿当为!”大步上前抢过酒袋,仰天豪饮,只觉一泓火泉顺喉而下,烈如刀割,正是豪男儿的味道!
须臾袋中酒尽,西门庆掷酒袋于地,杀气凛冽,逸兴横飞。李衮大喜,抱了他肩膀道:“从此之后,你不是三奇公子,是俺老李的兄弟!老项,你怎么说?”
项充在一旁看着,早已热血沸腾,见李衮一问,掷开了团牌铁标,沉声道:“咱师兄弟素来共同进退!”说着伸手过来。
西门庆、项充、李衮六手互握,三人同心,突然间齐声大笑,笑声腾宵而上,冲开了灰色的天穹,一道阳光直洒进这个颓废的空间里来。
混世魔王樊瑞、折小青看得目瞪口呆——西门庆居然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阵前策反自家同伴!这这这——这他娘的到哪里说理去?
项充、李衮携了西门庆的手,回转身向樊瑞道:“大哥,你怎的说?”
樊瑞恨恨地道:“江湖上都说三奇公子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根本就是诡计多端才对!”
项充、李衮闻言面色一僵,樊瑞却把面色一转,右手五指在眼前如猛禽的爪子一样伸屈起来,骨节咯咯作响间狞笑着道:“不过——手剜人心,口饮鲜血,这调调儿老子喜欢啊!哈哈哈哈……”
自从相见以来,樊瑞一直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宗师派头,此时终于流露出混世魔王的一面。公孙胜看得暗暗叹气:“这才是当年那个日抢三关,夜平八洞,血手屠生,不留余类的樊魔君真面目啊!”
西门庆这时趁热打铁,便把高廉在高唐州作恶事迹,一一说来,最后把目光向李衮面上一转:“李大哥,高廉这厮行事,比当年压迫荒蛮的那些毒虫恶兽却又如何?”
李衮把牙咬得格格直响,恨道:“只恨杀得这厮迟了!”
说到此时,众人都把眼来看樊瑞。樊瑞嗅着自己的右手,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慢慢地道:“话说到此处都明白了,高廉自有其取死之道,该杀!不过——”
说到这里时,樊瑞陡然声音一厉,黑袍猛振,空间中的阳光仿佛被一刀切了个断,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铅云四合,如欲坍塌!这正是:
才悲蛮方鸣铜鼓,又惊魔道起战云。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