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那不就是与君不利吗?一念至此,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宋太祖赵匡胤以武将造反起家,赵家人最怕的就是武将造反,现在家门口十三万比较精锐的人马虎视眈眈,确实让朕提心吊胆呐!
于是官家难得地有效率了一回,发一道诏书,令高俅金台拜帅,马上出兵征讨梁山。
牛邦喜这两天给高俅从军中源源不断地弄来了不少钱,高俅数钱数到手抽筋,正是乐不思蜀的时候,官家这诏令一下,真如要了他的性命一般。情急之下,赶紧进宫到踘蹴场上奉承官家,哀求说水军未备,望步军缓行,谁知官家这回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啦!即使踢毬再踢到兴头上,也不答应高俅的哀恳了。
高俅轰去魂魄,也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做金台拜帅的准备。
象呼延灼、徐宁等人,也曾出兵征剿过梁山,但他们级别不够,因此享受不到金台拜帅这等皇家待遇。也只有象高俅这样的国之重臣、良臣、名臣,都配得上享受这般殊荣重誉。
第二日,高俅一身的金盔金甲(空心的,重了他顶不起来),猥风凛凛,淫气勃勃,一大早先往太庙磕头去,发誓这一去一定要荡平叛匪,开创盛世太平。
当然,磕头设誓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官家还要面授机宜,赐予高俅平叛的方略,然后,再珍而重之地赐给高俅阵图。
冷兵器时代作战和现在的黑社会讲数一样,讲究“摆阵”,宋朝的时候尤其热衷,皇帝带头,臣僚景从,纷纷创制阵图。所谓的阵法就是野战的战斗队形建构和扎营布局的部署,把队形、部署采用旗帜等符号标识,制订成战术方案,就叫做阵图。
这些阵图都是前人的心血凝聚总结出来的最有效率的杀敌制胜之道,其攻杀拒守,斗隐埋伏,皆有出神入化之处,在特定的地理条件下,有些阵势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徽宗为了今日见祖宗,昨天强憋着没去宠幸美女,现在更是金盆净手,焚起三柱御香来,各位祖宗灵前行了大礼,这才毕恭毕敬地从金盒里摸了个纸卷儿出来,打开一看,不管识不识货,先大叫一声:“好!”
有老太监上前,把那个厚重的纸卷儿接了过去,以黄丝穗儿捆扎好,徽宗亲手捧着授予跪麻了腿的高俅,大声道:“朕以祖宗三才天地阵授卿,盼卿依阵图而行,兵克梁山,不日报捷!”
高俅以头抢地,雄壮地道:“臣敢不以死报?!”说着沧然而涕下——倒不是他被忠君报国之气所感,而是这身空心盔甲还是太重,压得麻了腿的他爬不起来了。
官家一看,感动无比——只有高卿这样的忠臣,才有如此的忠心啊!如此哀哀眷恋于太庙,真国之栋梁也!将来自己驾鹤西归回了天界,太庙里一定要高卿来配享的!
于是命左右虎贲扶了依依不舍的高俅,君臣出宫,径往城外校场来。一行人车马络绎,羽仪列队,锦衣玉袄如图画,京师人都艳羡:“好一条软绣天街!”但也有人叹息:“这都是我们小民的血汗啊!”
出城来到校场,这里早就筑起了金台,台高三丈,有三层,阔二十四丈;分别对应天地人三才、二十四节气。四面设旗,层层仪仗,各有祭器,均设祝文;或应五行五方,或按周天度数,或依七十二侯,或尊礼仪上苍。
官家一到,金台正式拜帅。先祭天地,蔡京、林灵素等各设祝文青词,宣读已毕;又请高俅着装,徽宗付印,依礼拜帅。仪式完毕,高俅正式确立军规示谕,自己在金台上声嘶力竭地大声宣读,只可惜他不学无术,第一条就读错了,把“闻鼓不进,闻金不退”读成了“闻金不进,闻鼓不退”,还说要“犯者皆斩”——众三军听了,无不面面相觑。
万幸,徽宗是不识货的昏君,听而不闻,否则高俅这元帅能不能当得成,还在两可之间。
高俅好不容易把军令都读完了,已经是嗓子沙哑,咽喉作痛,他这才知道,打仗实在是并不象踘蹴那么好玩,不过现在既然当上了这个元帅,后悔也来不及了。
送官家回宫后,就是高俅的饯别时间了。以蔡京为首,大小官员阉竖都先到了十里长亭,等着折杨柳给高太尉送行。
不一会儿,远远就见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背后两边,排着他的心腹死党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这二人现做统制官,都有万夫不挡之勇。高俅身边,是他的狗头军师闻焕章,背后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参随在后,数不胜数。
蔡京遥见高俅,高俅当然也能遥见蔡京。一见老太师亲自侯在长亭,高俅急忙滚鞍下马,步行至长亭边,向蔡京施礼道:“小子出征,哪里敢劳太师老爷的大驾?”
见高俅形状言语都恭谨,蔡京大有面子,心下高兴,当下扶着高俅,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又让他与百官作别。高俅与杨戬、梁师成、郑居中等权阉重臣嘻哈几句,却只与百官们点头为礼,蔡京等人心中冷笑:“这无赖子,到底是小人得志,不知深浅啊!”
饮罢饯行酒,高俅攀鞍上马,三军齐发,向梁山方向征进。这一行军起来,千头万绪,就不是高俅能料理清楚的了,他也乐得放权,都交给了王焕等九节度行事,自己则想着怎么样一路搜刮过去——哼哼!要比起敛钱来,刘梦龙你还是孙子辈儿呢!
于是一路过去,牛邦喜纵容士兵们沿村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牛邦喜坐地分赃,高俅和十个节度使都是行囊日重。但这些只是小钱儿,真正的大钱儿还是在府县之中,高俅身份非刘梦龙可比,他只消轻咳嗽一声,那些官儿们就得乖乖把府库献了上来。
虽说兵贵神速,但从东京到梁山这一路高俅却走了将一个月,他倒也振振有词——这是配合水军的速度,做到分进合击,神鬼莫测,其中兵家之奥妙,不可先传也。
终于到了济州,梁山泊已在眼下!高俅却不理梁山,先冷笑一声:“将张叔夜那个匹夫给我宣上来!”党世英党世雄答应着去了。
闻焕章谏道:“太尉大人,张济州素有官声,很得人望,若闹得过了,只怕多有不便啊!”
高俅却笑道:“先生莫忧,本大人早就拿捏到张叔夜的把柄了!这厮去年冬今年春大肆赈济流民,出手好不大方,那粮食从哪里来的?那些钱财药材从哪里来的?都是从梁山上一车一车送下来的!嘿嘿!姓张的私从梁山,背反朝廷,有不测之心,今日正好将他拿下,做为兵进梁山第一功,以作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诫!”
原来高俅未出京师,早已搜集沿路官员劣迹,以为要钱时坐地起价的筹码,张叔夜安抚流民,声势浩大,自然逃不过高俅探子的耳目。在高俅估算中,张叔夜不知从梁山那里发了多少财,收拾了其人,自己既得了实惠,又替蔡太师报了前仇,正是一举两得!
高俅计较已定,只等张叔夜送货上门。不想却听帐外一阵嘈杂,党世英、党世雄冲了进来,大叫道:“太尉大人,大事不好了!”这正是:
大屋尚未倾风雨,小人便来搬柱石。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