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太尉正指点江山道:“这将台上忒也气闷,本大人想要往刘梦龙水寨一行,坐在船上观战,必然别有一番风味,也未可知啊!那个——众将官可愿随行保护?”
还没等旁人吭腔,王焕就已经大步冲上:“慢!太尉大人!常言道帅是军之胆,如今大人坐镇中军,帅旗不动,则军心不动;若帅旗一摇,军心必然涣散——太尉大人,你可走不得啊!”
高俅心道:“军心涣散,关我屁事?怎么打胜仗,那不是你们武将的责任吗?你们无能,却还要来拘束老子,这叫做什么道理啊?”他却忘了,他爵封太尉,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武将头子。
心里不痛快,脸就沉了下来:“王将军,本大人只是想换个地方坐镇指挥,战场上随机应变那是家常便饭,有什么不对吗?我坐上了船,水面上也看得开阔些,岂不强似闷在这里十倍?闻先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身边的闻焕章一笑:“兵法有云——先为不可胜,然后待敌之可胜——大人欲移岸就船,也正是先立于不败之地的意思,亦是兵家善策。”
王焕听了,气得五内生烟,心底恶狠狠地骂:“你这狗腿子晓得个甚么是兵家善策?也敢在这里割了积巴开洞,显你那一张屄嘴?!”
勉强压了压火气,王焕正色道:“太尉大人,虽然东、南、西三阵门皆破,但我军中央大阵布置得宜,坚甲利兵皆布于此,在小将们的督促下,儿郎们还有效死卖命之心。此时大人便如殿上的鼎、庙里的佛那样,都是移不得的镇物,若有稍动,健儿离心,军阵必溃——这里可是梁山的地盘,若大人失了三军遮护,岂不危险?”
虽然王焕又是苦口婆心,又是恐吓恫吓,但高俅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心道:“老子管你什么动得动不得,梁山凶猛,老子不能立于危墙之下,我得走,却怎生寻个这老儿阻拦不得的借口方好?”
正在绞脑汁的时候,一阵喧哗,然后一个盔歪甲斜的人上了将台,此人非别,却是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
王焕和高俅一见张开如此狼狈,心齐齐凉了半截,异口同声问道:“张节度,你如何这般模样?北阵门战况如何了?”
张开苦笑着抬头:“大人,梁山几万人马打我一部,小人实在抵挡不住,北阵门因此失守,小人不得不退守水路浮桥,仗着地势,几经苦战,终于将敌人暂时击退——大人,小人该死,请大人责罚。”
此处张开对战况的描述,使用了夸张的艺术修辞手法。攻打北阵门的呼延灼只引了百胜将韩韬、天目将彭玘,人马与张开旗鼓相当,哪里有几万人了?只是呼延灼部下多骑兵,轻骑铁骑交错冲突,势如山崩峡倾,张开吃足了苦头,最后实在抵挡不住了,于是抹头就跑。
在北阵门和三才天地阵大阵中间有一道港汊子,以三道浮桥联通,张开败兵人多,挤在浮桥边一时难以通行,眼看就要往水里下饺子了,幸亏这时刘梦龙水寨战船出来接应,船上尽是弓箭手,呼延灼于是收兵徹队,只在远处虚势以待,却不来接近自触霉头。他牢牢地记着西门庆的将令,只是将北阵门外敌兵击溃便算,也不多求战果,只消在这里牢牢钉住了敌军,让他们待会儿不能痛快上船,就是最大的成功。
呼延灼在这里也可以看到三个阵门处的火光,知道左军右军前军俱已得手,因此对这一战的胜利,他已经充满了信心。
张开也不是瞎子,他也看到了那三道滚滚的烟柱,就好象三道追魂的令箭一样压在他的心上。忐忑之下,张开便来向高俅请罪,同时也向老将王焕问个清楚——这些节度使中大家都服王焕,一来其人资格老,二来王老将军文武兼资,确实有令人敬服的资本。
听到北阵门也被梁山人马打破了,王焕向傻了眼的高俅道:“事到如今,大人便想要去北边上船,亦有了极大的风险。大人,此时兵凶战危,是男儿拼命求存之日,却也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大人若安心稳坐此钓鱼台,不动如山,以安军心,儿郎们借天时地利,必破梁山!”
高俅听王焕话中有话,禁不住精神一振。这正是:
难支此刻千军败,幸赖当时一将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