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自己拉大旗作虎皮,一番胡说八道已经耸动了老将王焕,高俅再接再厉道:“王老将军,这天道人心,吾皇圣旨,俱已在此——老将军还不投降,正待何时?”
王焕呆呆站在那里,思潮翻滚,伤怀万千,高俅的一番言语,十成里他已信足了九成九。因为平日里的徽宗赵佶,就是这么一个德性,如果说为了所谓的辅弼天星能风风光光地出场,以增他这位长生大帝君的威德,拿十万生灵的性命献祭这种事情,在他的默许下很可能干得风生水起。
这一瞬间,王焕的心都凉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落伍于这个时代,朝廷上下一片融洽的气氛中,自己分明就是个异类,是个赘疣,合该被剔除的。
身体上的疲劳如潮水一样汹涌,但比起他心灵上的挣扎,又算不得甚么了。一声长叹,王焕原本挺直的身躯慢慢地佝偻了下来,只在刹那间,他就由一个铁壁灵魂般的将军变成了一个衰朽的老者,披甲的老者和整个战场的气氛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自从受了朝廷招安之后,我们这些老兄弟南征西讨,早已有马革裹尸的觉悟——只可恨,我那些兄弟们没有死在征西夏、讨吐蕃的战场上,却因为当今圣天子的一时喜好,而莫名其妙地折损在这里!我王焕马齿最长,九节度皆以兄事我,他们皆死,我何颜独生?”
一腔忿气催逼,王焕不由得越想越窄,下定决心后,突然昂首挺胸,独出车阵,大声喝道:“请三奇公子西门庆说话!”
这一刻,衰朽的老者重新焕发出了统率三军的威严之气,他仿佛是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做最后的壮行。
西门庆应声而出,上前下马道:“老将军还有何言?尽管吩咐,晚辈在此应命!”
王焕道:“听高太尉之言,今日之后,梁山亦将招安?如此,我王焕之降,是降于大宋,而不是降于梁山,这一节请三奇公子你记清楚了!”
西门庆庄容点头道:“便如老将军所言——西门庆在此还要深谢老将军一令而决,保全了这一千多铮铮男儿的性命,功德无量!”
王焕又道:“三奇公子一言九鼎,诺重天下,我这些部下儿郎既然已经弃兵解甲,你要保证他们不受欺侮虐待!”
西门庆举手道:“老将军部下但有归降,绝不轻慢!我这话,天地鬼神,在场的三军将士都听到了,若有一字虚言,天诛地灭!”
王焕深深叹息,垂头道:“既如此,我的事毕了!”
高俅这时也放马踅摸到西门庆身后不远处,下了马蹑了过来,站在西门庆身后狐假虎威,这时便叱道:“降便降,如何还这般讲经说法?真真是不识抬举了!”
王焕目光一冷,两道凶厉的目光直抽打在高俅的脸上。高俅纨绔出身,却哪里吃得住这等兵锋里煎熬出来的凶煞之气?“啊哟”一声,连连后退,一时立足不住,摔了个后仰,只跌得四脚朝天,狼狈万状。还没等趴起身,高俅便颤声道:“区区一个降将,还想着打人吗?西门公,王焕老儿如此桀骜,须防他心存反覆!”
西门庆不去理他,只是向王焕道:“跳梁小丑,老将军不必理会!”
王焕生硬地点点头,转身大声下令,命部下人马皆出车阵,弃兵解甲,至此,梁山脚下的最后一支抵抗力量也告弭平了。
千人出降,投刀掷枪声一时不绝于耳。梁山的医疗队此时开始接管全场,救死扶伤,场面纷乱。
王焕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风中飘扬的最后战旗,卷过战旗的风又来缠绵着老将军萧萧的白发,发丝披拂翻卷间,牵引去了白天,暮霭开始在旷野里升起,远处的树阴下,不知是谁吹响了悠扬而婉转的长笛,宛如神明假借着这天籁般的笛声,给那些战死的灵魂指引出一条归于宁静的道路来。
“原来,这就是日薄西山啊!”王焕留恋地看着这片苍茫中的大地,喃喃地嘟囔着。
不远处,西门庆扬声道:“老将军,天色暗了,便请老将军上马移驾,晚辈给老将军接风洗尘。”
王焕回过头来,眼神中似有火焰在燃烧,满头白发根根皆竖,大声道:“罢了!想我王焕,也曾兵行朔漠,马踏番邦!从来是王师到处,受降纳叛,今日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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