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运筹帷幄,届时只消我一封书信,便彻底葬送了你们这些逆贼吧!”
想到开心处,连嘴里的酒都显得更加甜美起来;又想到西门庆有求于己,必然不会再来害自家的性命,高俅终于舒了一口气,把高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去了心腹大患,高俅这酒喝得加倍痛快,一时间宾主尽欢。西门庆殷勤把盏,高俅本是酒色之徒,酒兴一浓,便不由得放肆起来——原本斜签着的屁股也慢慢坐正了,彩虹一样弯着的腰也渐渐挺拔起来,与西门庆说话争讲的语气中,倨傲之苗也是如春园之草,不见其生,却时有所增。
宴会厅中吆五喝六正热闹时,忽听厅外一阵大乱,然后有一人旋风般卷进厅来,众人未睹其面,先觉到一股好大杀气,一惊回头间,却又心中了然——原来来人非别,却是与高俅有深仇大恨的豹子头林冲!
当下鲁智深和杨志都站了起来,招呼道:“林教头,你来了?”
林冲恍若不闻,只是双目喷火,盯住了高俅道:“高俅!我来了!奸贼!可还认得我林冲吗?”说着大踏步上前,那气势似要把人碾碎一般。
一见林冲,高俅满腔的矫情尽皆化作了冷汗,当下不假思索,“哧溜”往桌子下一钻,极尽哀婉地叫道:“西门公救我!西门公救我啊!”
西门庆早已起身拦住了林冲去路,扳了他的肩膀道:“林大哥,你不是在东平府招降纳顺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林冲大声道:“回禀元帅,末将东平府抚军之事,俱已理顺,降兵营已粗具规模,断然出不了岔子——因此末将这才回转梁山,一来向元帅交令,二来——正好与这奸贼了结昔日的宿怨!”说到最后时,偌大一条汉子,声音已自有些呜咽。
西门庆尴尬地笑了笑,搔头道:“这个……林冲哥哥,高太尉如今是咱们梁山的贵人,十万众弟兄的身家富贵,都在太尉大人身上绑定,只要太尉大人回到朝廷在官家面前为我等进些甘言,咱们弟兄就都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若是林冲哥哥要伤太尉大人的性命……这个……好象有名人名言说得很动听,叫什么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知道林冲哥哥是最大公无私的,和高太尉就此言归于好,尽释前嫌,成就一段传奇般的佳话?这个……这是我的一点小意见,请林冲哥哥斟酌……”
林冲听了,气满胸膛,瞋目道:“四泉兄弟此言差矣!你当年为救打虎英雄,一骑千里,散尽万金,风尘奔波,不以为苦,因此江湖上好汉都服你的义气——今日如何却为了一介富贵,反倒弃兄弟于不顾,却替这万民公贼开脱起来?高俅这奸贼,鼠窃高位,祸国殃民,坏事做绝,落尽骂名,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方足称愿——如今他人已落荡,铁已落炉,四泉兄弟正当一整胸中杀气,为全天下除此恶疾才是!如何反待其如上宾?敬其如父母?若高俅奸贼活下梁山,聚义厅前那面替天行道的杏黄旗,留之何用?留之何用?”
眼见林冲双目怒火真欲熔金铄铁,口中哀鸣似要穿云裂石,宴会厅中的梁山众好汉一时间面面相觑,个个看着西门庆,作声不得。
西门庆勉强笑道:“林冲哥哥休怒,我这么做,也是为咱们梁山好而已。放着太尉大人这条门路不去钻营,总是蜗居在这水洼子里,岂不是傻了?林冲哥哥是梁山元老,这山寨上下,无不浸透了哥哥的心血,今日正是它鲤鱼跳龙门的时候,哥哥如何能因私废公、以小失大?听兄弟良言相劝,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世上多少人虔诚信佛,天天吃素,天天念经,天天修炼,天天苦行,真是旷日持久,路途漫漫,却也未必能成正果。可是对林冲哥哥你来说,悟道就在你一念之间——常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真是快捷之极,方便之极,实惠之极!这种立地成佛的便宜,打着灯笼满世界去捡,也不一定捡得到呢!林冲哥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为了立地成佛,也请你今日高抬贵手吧!”
林冲听得西门庆这一番话,气炸六叶连肝肺,伤透七窍玲珑心。这正是:
公子怎欲图富贵,好汉何能报冤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