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州的郝思文亦向大刀关胜进谏:“元帅定计三路合击,按兵不动者,所以待时也!如今两路未动,我军先行,若万一有失,岂不坏了元帅大计?”
关胜拈须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军三路待时,如今河北梁中书已降,我军后路无忧;京畿道上民乱骤起,赵宋四下镇压,正是人心惶惶、杯弓蛇影之际,此时兴兵,千古一时之良机也!若非要禀明了元帅才下令出征,必然贻误战机!将在外,城有所不攻,军有所不击,君令有所不受!今日我发兵南征,元帅知之,必不怪我!”
郝思文、宣赞听了,再无迟疑,遂点起大兵,铁流滚滚,直卷东京开封。
两路兴兵,各有军情急报,消息送上梁山时,求救的武僧也到了。西门庆得知河南民变,关胜、呼延灼两军自主出击,大喜道:“这才是咱们梁山独当一面的将才啊!”说着颁下将令,蓄锐已久的梁山人马水陆并进,直取开封。
圣手书生萧让觉得自己妹子嫁了西门庆的义弟郭盛,便俨然以未来的皇亲国戚、新朝宰相自居了,有事没事总想显一显自家的本事。此时听到关胜、呼延灼妄自发兵,便谏西门庆道:“我主在上,听臣下一言——将为军之胆,帅为将之魂,此古之常理也!今日帅不动,而军自行,统军者却视长上于何地?此风若长,尊卑必废,那时只怕将有不虞之变。我主可下令责饬关胜、呼延二将军,以防微杜渐,才是御下之道!”
萧让这番文诌诌的话说出来,很多人听不明白,听明白的都脸上变色,只看西门庆的脸色。
西门庆自己也是呆了一呆,心说怎么赵宋的**王朝还未平定,自家内部就已经出现了倾轧的苗头?此风绝不可长,否则将来必有不虞之变!
于是大笑道:“萧秀才多虑啦!临阵交锋,军情万变,若一味胶柱鼓瑟,而不知灵活变通,如何能打胜仗?关胜、呼延灼两位将军能随机应变,正合兵家要旨,我心甚慰。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军队是梁山的军队,非我西门庆一人之私兵。即使不久的将来平了腐朽的赵宋,建立了新的国家,军队也不会是一人之军队,而是国家之军队,人民之军队——这大关节,却不可弄错了!”
萧让便胀红了脸,大声道:“吾主此言差矣!平了赵宋,成立新朝,我主自然登基坐殿,号令八极,那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兵权不固,如何保得江山万万年?”
西门庆道:“当年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其后子孙世代对武将严防死守,兵权可谓固矣!但如今的赵宋却又如何?我们梁山兵锋指处,赵宋已是束手待毙!由此可知,国运之传承,在制度,不在枪杆子里出政权!新国者,当万象更新,如果只讲究登基坐殿,一切全抄旧样,也不过是一个强盗赶跑了另一个强盗,换了个名儿,本质依然未变!”
萧让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便问道:“我主此言大怪!若成立新国而不登基坐殿,如何治理天下?”
西门庆大笑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一党一派之天下!又岂能是我西门庆一人之天下?正所谓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新国立国之后,将有新制度出台,那时大家都有做皇帝的机会,诸君共勉吧!”
此言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惊四座。众人皆异口同声追问道:“却不知是甚么新制度?还说让我们人人做皇帝,却不折杀了我等?”
“吾乃天星转世,乃是奉天承运,前来破坏旧世界,建立新制度!”西门庆现在已经领悟到了装神弄鬼的诀窍——如果你一直装神弄鬼,弄得大家都疲劳了之后,信任就会慢慢的大打折扣;只有在关键时刻突然装神弄鬼一番,才有雪原奇兵的神效。
果然,“天星转世”四字一出,西门庆在众人眼睛里都看到了狂热的神色。所以说,迷信既不邪恶也不神圣,就看你用在哪里、怎么用了。
西门神棍开始给大家勾画理想乡的美妙蓝图——“新国者,皇帝三年一轮。上台之前,先承诺给老百姓办成什么事儿,三年中,事情办成了,可以争取连任,办不成,自己滚蛋。敢以权谋私给自家谋福利,一脚踹了下台,国法不容。如此一来,人人有机会,个个有希望,就算你是老粗,只要你儿子孙子争气,也有当皇帝的机会——所以说,众兄弟要共勉了!”
这话说完,西门庆看到大家的眼睛都直了,气势都涨了,他知道,他已经把笼头套在了这些人的脖子上,今后只要自己一拉,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将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这正是:
且以虚言说实语,更将假话演真情。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