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的目光中,陡然便多了丝丝的陌生。
西门庆不动声色地笑道:“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完颜宗用先生感恩大金国皇帝的厚待,因此倾心做国士,也是有的,众兄弟倒也不必大惊小怪。今日的完颜宗用先生,可是大金国御派的使者,是来和咱们中华联邦商议两国间的盟好大事的,众兄弟们岂可无礼?”
辽国使者耶律余睹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这时心下暗喜:“这个完颜宗用,就是夺我大辽东京道的原梁山智多星吴用了。这厮数典忘祖,失了梁山人之心,所以那西门庆才这般讥刺他——如此一来,他完颜宗用还出甚么使?结甚么盟?夹了尾巴滚回主子靴下去,才是正理!”
耶律余睹想到的,完颜宗用也早就想到了,不过完颜宗用并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兄弟情分,却有永远的利益。西门庆率领的梁山如今一家独大,再也不是昔日的山寨气象,而西门庆更是明白人,必然通晓国与国之间的交往,都是用虚伪来装裱的道理,讽刺自己两句也没什么关系,不误正事儿就行。
心中想得通达,举止间便潇洒挥霍起来。完颜宗用袖里滑出一柄折迭扇,“唰”的一下展开,风度扁扁地扇了两扇。如果他还是昔日的羽扇纶巾,这运扇成风间,倒也能令人赏心悦目;可是现在他一身的金钱鼠尾女真人的扮相,再摇起风雅的扇子来,却足以令人别扭得寒毛直竖。
豹子头林冲却把手一挥,喝道:“阁下认了外国祖宗,尔乃蛮夷,就不用在这里张扬了!”
林冲言语中的鄙薄,完颜宗用只当听不见,侧转身向西门庆道:“一别经年,四泉兄弟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这里又多了不少新面孔啊!却不知好汉们都有些谁?还请兄弟细细告我!”
虽然心里一样痛恨吴用的卖身求荣,但西门庆也不会意气用事,讽刺上完颜宗用两句,也就罢了。当下如吴用所愿那样,西门庆脸上堆起了虚伪的笑容,举手道:“来来来!小弟来给完颜宗用兄做个详细介绍。”
于是从大理国王段和誉开始,一直介绍到明教的阚万林,完颜宗用彬彬有礼地和众人打着招呼,心中却在暗暗吃惊:“西门庆这厮,势力膨胀得好大,竟然不知甚么时候,连大理和吐蕃都收在怀中了。幸亏西夏国没有与西门庆这厮结盟的趋势,否则……”
突然间转念又一想,完颜宗用大惊道:“啊哟不对!西夏和大辽是郎舅关系,若这回辽国和西门庆勾搭成了一路,西夏还能独立袖手吗?那时五路联盟,必然分薄了我大金国的气运!”
这么一想,敌视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辽国的耶律余睹身上,耶律余睹也不甘示弱地反瞪着他,两人之间气势飙升,西门庆似乎听到了电火花含苞欲放的声音。这二人一个是大辽的天皇贵胄,一个是大金的新晋宗室,此刻各为其主之下,彼此间交流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完颜宗用冷笑着问道:“四泉兄弟,却不知高踞独坐在这边的这位英雄好汉,却是哪个?”
西门庆笑道:“完颜宗用兄有所不知,这位乃是大辽国使臣耶律余睹,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意欲与我中华联邦建交;耶律大使,这位却是大金使者完颜宗用,意是为国之气运而不惜驰骤千里的忠臣——两位惺惺相惜,却要好生亲近亲近。”
耶律余睹哈哈一笑:“这个何消元首大人吩咐?来来来,我借花献佛,先敬大金使者一碗美酒!”耶律余睹这是看完颜宗用一副天生招驸马的小白脸模样,难与美酒相兼容,因此摆明了车马要欺负他。
完颜宗用虽然酒量浅,但智量却深。当下冷笑着端起酒碗,以最诚挚的语气向耶律余睹说道:“今日有幸与大辽的勇士相会,真天作地合也!这碗酒却不忙饮,且让我上一泼敬天,下一泼敬地,中一泼敬过往神明,保佑我大金和大辽世世代代地友好下去。”
耶律余睹鼻腔里喷出两道冷气来,温柔地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大金使者善诵善祷,正说中了咱们两国交往的窍要!”
西门庆、完颜宗用、耶律余睹三人互相对望,突然间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这正是:
尔虞我诈三相笑,你死他活两不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