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
耶律延禧不由笑道:“宗用殿下,寡人只说大金国兵锋甚锐,没想到亦有如殿下这般文雅之人。”
完颜宗用亦笑道:“我那狼主哥哥打小带着一帮兄弟走马射猎,自然练出了兵锋甚锐;而小生天性喜欢读书,舞文弄墨多年,虽学问不高,但今日辽金两国和好,事关重大,也只好勉为其难,来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耶律余睹一直冷眼旁观,见耶律延禧被这个金国使者几句话喜得合不拢嘴,一时甚么都顾不上了,便接口道:“宗用殿下大才,在下这里有一事请教。”
完颜宗用谦道:“吾本椿朽,何敢称大才?却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耶律余睹道:“吾金吾卫大将军耶律余睹是也!吾有一事不明,欲请殿下指点——如今的金国,占据我辽东故地后,已是兵强马壮,人户充足,正是士多战心,马有进意,却不知却因何故裹足不前,甘愿两下结盟?”
听得此言,耶律延禧心下不悦:“这个耶律余睹,说的是甚么话?难道你不想着两国和好,却盼着金国驱兵打进来?真真是岂有此理!”
完颜宗用却是心下一凛,暗想道:“我大金国的细作说,辽国宗室里有个才俊之士,唤做耶律余睹,若不是被奸臣萧奉先多方掣肘,必然会成为我大金国的心腹大患!却原来就是此人!”
面对着耶律余睹灼灼的目光,完颜宗用不敢怠慢,揖礼道:“原来是余睹将军,闻名久矣!将军之疑,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金虽得辽东,但偏鄙野人,只是一部之才,今日陡然得了一大郡,诸事千头万绪而来,如何能处理得当?因此我家狼主整日里忙于政务,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一个辽东,已经累得所有人半死,再多占些地方的话,大家只怕就都要累得吐血送命了!地是你们的,命却是我们的,因此我大金才止步于辽东,再不敢既得陇,复望蜀矣!”
耶律余睹听了,心下倒信了七八成,如果完颜宗用说甚么两国友好、共存共荣之类的空话套话,那必然是胸怀叵测,而他坦然承认金国武勇有余,文治不足,却是合情合理。辽东是从前渤海国故土,一国之地,女真一个野蛮未开化之族想要吞下去,必然撑坏了他们的胃口。
不止耶律余睹这么想,其余辽国君臣尽皆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面子上照应着完颜宗用,肚子里却都在冷笑。
只有耶律余睹心下雪亮——纵然完颜宗用说的是真,但只要金国人消化了辽东大地上的人力物力,那时战争的车轮又将重新运转,向辽国辗压过来,那时的金国添上了辽东这股生力,只怕凶威更甚今日。
因此耶律余睹道:“两国既然要结盟寻好,必当要有诚意。贵国若真有休兵罢战之心,须当先将辽东之地还我大辽,然后再议其它。”
说这话时,耶律余睹自己都没抱着任何希望。一个条件提出来,后面必须要有支撑的实力,可惜现在的辽国什么都有,就是没实力。想要让金国将进嘴的肉再吐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外交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蠢话傻话愚昧话无知话,该说还是得说,如果不说,那才是真蠢真傻真愚昧真无知了。
完颜宗用听了怫然不悦,冷笑道:“辽东之地,本来就不是你们辽人的,你们从渤海国手上夺来,今日我们大金再从你们辽人手上夺去,天公地道,又有什么话说?我们大金占了辽东,已经心满意足,因此才来和你们商量罢兵休战结盟的事,这本身就是天大的诚意,你们若不珍惜时,尽管两下里丢开手,双方各凭本事吧!”
耶律延禧听着,心道:“唉!这宗用殿下虽然看着是个文雅模样儿,说话的骨子里还是个女真人啊!”于是赶紧打圆场道:“宗用殿下不必计较太多,咱们两国罢战,求的是千秋万世的友好,岂在一郡土地上说话?来来来,寡人已经在碧室设下盛筵,为殿下接风洗尘,咱们这便赴筵去吧!”
于是耶律延禧将完颜宗用拉去了明堂,酒宴之上,大家只是谈笑风生,不提国事,倒也宾主尽欢。席散之后,群臣退去,耶律延禧请完颜宗用水亭中叙话,完颜宗用见四下再无闲人,时机正好,便悠悠长叹一声:“唉!风光虽好,可惜少了故人!”这正是:
方以横言答智者,又将谗语惑昏君。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