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部分女真勇士,则带着满身的火焰哀嚎着冲回了自家岸上。有人袍泽情深,抢上去救护,结果被烧得垂死挣扎的火人拼命抱住,再也不放。火焰升腾中两个人惨叫着摔倒,扭曲打滚,烧焦的皮肉粘附零乱,甩得一地都是,旁边慌了手脚的人卷包了沙土拼命往这些人身上盖——河里的水是不敢用了,在西门庆的妖法下,谁知道打上来的是水还是油——但那诡异的火焰有如恶鬼缠身,沙土岂能盖得住?沙土下不时响起皮肉的爆裂声,渐渐的火人纠结成了凝固的雕像,就此没了声息。
吃了几回亏后,再也没有人敢承揽那些最后逃回的火人,即使没有引火烧身的女真人,也惨叫着,嘶吼着,流着泪挥起狼牙棒,舞动着大刀阔斧,向一个个竭力挣扎着向他们伸手的同胞狠击猛砍,一时间血肉脑汁碎骨横飞,这些零件儿伶仃落地滚得两滚时,可以看到很多都烧灼得焦干酥脆了。
当应尽的生命都被猛火毒焰凝炼收走后,浑河两岸的战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胜利者憎恶着敌人,失败者痛恨着对手,但此时他们都无法形诸于言语,好象这一片空间脆弱得呵一口气上去都会崩裂,所有人为了自身安全计不得不集体失声一般。
但突然间,一个非人的惨嘶声嚎了起来,也许在平时这音量算不得甚么,但在现在这种气氛下,说是高亢入云都不为过。惨叫声笼罩处,不少人都张大了嘴,捂起了耳朵,他们的神经也在随着恐怖的压抑而颤抖,随时都可能失控,加入到这惨绝人寰的合唱中。
所有被猛火油沾上的人都烧死了,现在惨叫的这个,是洒下第一滴血的张应古——他被耶律余睹拦腰一刀,砍成两段,但是一时活不成,死不了,在地上苦苦挣扎。当所有惨叫声都平息后,张应古逐渐混沌的脑袋里受不了这种痛苦的寂静,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在惨毒中嘶叫,别人不叫,那就他叫——所以他就叫了,惨叫声中,张应古两手扒着地,半截身子拖了淋漓的肠子,在地下盘旋转磨,向往着能有个什么东西让他咬一咬。
在这种气氛下,没有人希望张应古生命的独唱长久地继续下去——一个辽兵跳出来,挥起一枪,将张应古在地上乱爬的上半身扎了个通透,将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张应古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被血浸湿了的脸上绽出涟漪般的惨苦纹路,他扭曲着,仰头向天张大了嘴,左手撑地,右手竭力向后伸出,想要攥住那杆枪,将其拔出来——这生命的最后挣扎,无声无息,却看得周围所有的人都是惊心动魄。
又一个辽兵跳了上来,嘶嚎一声,刀光如练,劲斩而下——这一刀又快又狠,张应古腕断、臂断、头断,最后的残尸靠一条左臂再撑持不住,终于软趴趴而倒——但是看到这一切的所有人心中都是“轰隆”一响,仿佛悬在半天里的泰山落了地一般。
这一下,该死的人都死的透了,战场终于寂静。
人在粗重地喘息,马儿在不安地低低嘶鸣——即使主人把马嚼子勒了又勒,浑河水上的猛火毒焰已经熄灭,黑水依然在哗哗地流着,冲刷着外焦里嫩的尸体;有胆大的鱼鳖已经开始向这边蠢蠢欲动,它们想早一些扑到那些尸体上大快朵颐,行使自身净化大自然的天职——万物声息有闻,但这里依然寂静。
这突兀的一把火着得快灭得也快,但在短短的一瞬间,就毁灭了四百余女真健儿的性命。
四百人,对金国三万大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士气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完颜宗用国师预言,说狼主是奉天承运而生,注定要成为大地之王的。可现在对上了转世天星西门庆后,却是一挫再挫。诅咒西门庆的“紫”字也不知施放了多少,但这西门庆的妖火,还是在这条狼主亲赐名的浑紫河里燃烧了起来——这仗还有法儿打吗?
女真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分为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除了完颜阿骨打统领的完颜部死尽忠心外,其它部落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以前完颜阿骨打带领着他们破辽夺地,好处无数,他们自然铁心追随,而现在……
无数女真人的目光向完颜阿骨打那里聚焦过去——他们的王正抱着吐血晕去的完颜宗用国师,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眼望浑紫河,如一尊在寂静中窒息的雕像。这正是:
垓下楚歌声虽逝,河中毒焰火又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