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蔺道长”月郤道,“前些天来府里修缮禁制的道人”
“是。”
月郤远远望了眼奚昭的院子。
这些天他忙着在外面处理妖乱,一直没回来,对那“蔺道长”也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是个不说话的闷罐子。
“他现在还在那儿”他问。
明明之前还总说那药没用,喝了只坏心情,现下跑来个陌生道人,三言两语就哄得她态度大变。
秋木答了声“是”,声音渐弱。
“从几时起的啊这两天绥绥寄来的信里也没提起这茬。”月郤尽量将语气放得平常,不过锐利的目光始终紧锁在远处的院子上。
他经常在外面处理妖乱,时日久了不免想她,就变着法儿求她写信。也不用写上许多,就说说近些日子做了什么,可否开心之类的话,他便已心满意足。
可近些天他收到的信无不敷衍。
字迹潦草不说,信里也只寥寥几字。
尚可。
近日无事。
平安。
无甚趣事。
无甚趣事。
月郤攥紧那漆木盒子。
好啊。
好
原来不是没时间写,而是心思全在旁人身上。
也并非无甚趣事,只不过没有能与他说的事
秋木斟酌着答道“应是从入府后第二天开始。”
月郤忽地冷笑出声。
他忍住心底那股无名火,大步往前。
“走罢。”他道,每个字儿都跟磨出来的一样,“刚好没与那蔺道长打过招呼,让我也去瞧一眼这蔺道长生得如何一张金口。”
他走得急,等赶至小院时半边身子都已经打湿了,湿漉漉黏在身上。
但他恍若未觉,穿过梅树林就朝里走。
树林里的凉亭底下,没人。
前厅没人。
书房里也不见人影。
转了一大圈,落在后面的秋木才匆匆赶上。
“小少爷,”他喘着气道,“小姐应是在玉兰花厅里。”
玉兰花厅处在小院后面,位置隐蔽,因厅前生了两株玉兰得名,厅屋里头还养了不少花。
月郤脸色陡变。
“花厅”他不敢相信似的,又问一遍,“真在花厅那蔺岐也在里头”
“是,小姐不想外人搅扰,这些天都是在花厅。”
月郤急促呼吸一阵,脑中有如蜂群轰鸣。
这回冲脑而上的不仅是怒火,还有委屈。
那花厅是他让人修的。
原先是个旧厅屋,但她很喜欢屋前生的两株玉兰,他便让人重新修缮一番,改让她养花。
花厅的样式、摆件,就连檐下的几串响玉都是他俩一起定下的,并无旁人插手。
挂上响玉的那天,她还开玩笑说这里像是他二人的秘密,不能叫别人知道。
秘密。
当日听见这话时,他只觉心头都被撞得松软。
而现在她却带了别人,还是个陌生人进去。
凭什么
那人有什么资格
他收起伞,忍着怒意赶去花厅。
走到花厅门口,他一眼就望见了奚昭。
她正在摆弄一盆绣球,身旁便是那蔺岐。
绣球花色多,许是看见一朵颜色奇特的,她伸手拽了下蔺岐的衣袖,另一手指给他看,还在低语着什么。
见状,月郤清楚感觉到脑中似有一根弦被猛地拉紧,再倏然绷断。
“绥绥”他不受控地出声叫她。
奚昭被惊了一怔,再才回身。
“阿兄”她站在原地没动,“找我有事吗”
月郤一步跨上长廊,带进满身潮湿气息。
他忍住心底躁怒,把糕点盒放在了矮桌上。
“今早去买了些糕点,若是觉得药苦,可以吃些。”
奚昭笑意渐敛,明显没方才那般高兴了。
“嚼多了牙疼,这会儿不想吃,阿兄你拿回去吧。”
“不想便先放着,何时想吃了再拿。”说完这话,月郤才把视线投向蔺岐,“这位是蔺道长听大哥说了修缮禁制的事,这段时间还要劳烦道长了。”
蔺岐神情如常“无碍,是岐职责所在。”
月郤点头,又说“不过依着大哥安排,两位道长都是住在宁远小筑,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吗,如何找到我小妹这儿来了。若有什么事要安排,尽可找我。”
蔺岐本来是为了那虎崽儿来的。
奚昭怕被人发现,就将小崽儿养在了花房里,这两天那幼虎的伤情好转许多,方才刚睡下。
但他还记得她说此事不能让人知晓,便有所隐瞒道“并无麻烦,不过与奚姑娘聊得投机。”
“投机”
月郤扯开笑,但眉眼间仍见戾气。
“那都聊的什么啊,让我也听听,说不定我也感兴趣呢”
话音刚落,一直没出声的奚昭忽然来了句“感兴趣,然后再说与大哥听吗”
月郤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