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做什么”
他眼神发直地盯着前面,不作声。
下一瞬,他忽地双手撑地,脖子上仰,然后脑袋重重砸向地面。
前额顿时破了口,血水外涌,可他跟不知痛似的,直起身又是重重一砸。
那两人被吓得魂飞魄散,话也说不出来了,哆哆嗦嗦地盯着他看。
如此砸了几回,直等一阵雨风刮过,吹得烛火飘摇,地上没了影子,他才堪堪停下,露出血糊糊的额头。
再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进了奚昭的院子,月问星远远看见月郤守在房门前,一动不动。
那道人影静立在漆黑的夜里,明明生得个高腿长,眼下却跟丧家犬一样颓靡,后背也叫不断滴落的屋檐水打湿透了。
不想被他发现,月问星特意绕了段路,潜进后院,找着了奚昭的卧房。
鬼魄无形,墙壁房瓦根本挡不住她。可想到那几个下人的话,她不敢直接进去,而是躲在窗子外头悄声打量着里面。
床榻被帘子挡住了,看不清床上情景。
可她能听见声音。
上回见奚昭时,她还笑着同她说话。
而眼下,那把清润嗓子变得嘶哑破碎,低泣着喊疼。
痛吟微弱,却在她耳中无限放大。
月问星直勾勾地盯着床榻,神情中乍现出一丝微弱的迷茫。
她知晓这种痛苦。
缠绵病榻,清楚感受着身躯渐成被虫蛀空的树干。
意识沉下去、沉下去像是河底的泥沙般浑浊不清,再被病痛折磨醒。
可还是混沌的。
痛苦至极只想着死,偶尔得到喘息的时机又庆幸还活着。
反反复复,直到咽气。
但奚昭为何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她吗
她往前一步,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木窗上。
那痛哼好像一双手,抻平了她的理智,然后渐渐拉直就像对待一根脆弱的弦。
又给奚昭喂了遍药,蔺岐突然感受到一道视线。冷霜似的黏在后背,令人无法避开。
房里的几位医师都在身侧,这视线自然不是他们的。
他直起身子,朝后看去。
烛火朦胧,他看见窄窗外站了个人准确而言,是鬼。
那近乎透明的鬼影默不作声地站在窗外,死死盯着他们。
陡然看见她,蔺岐拧起眉。
随即想起奚昭之前提起过撞鬼的事。
应该就是窗外这个了。
并非恶鬼,但阴气太重,靠得太近也无好处。有一两个医师承受不住那骇人的森森鬼气,已经腿脚发软,快站不住了。
余光瞥见一个医师头冒虚汗地瘫坐在地,蔺岐再不犹豫,手掐剑指虚空画符。
赤色气流从他指尖飞出,化成上下三道符阵锁在屋外,火焰一般灼烧着。
这符的效力大,那鬼刚碰着,惨白的皮肤就被灼烧出漆黑的洞,像是被火烧破的纸人。
按理说应该疼得没法忍受才是。
可她竟没一点儿反应。
任由那符火烧破脸颊、手臂,还是紧贴着窗子死死盯着床榻。
蔺岐又一蹙眉,但见几位医师好转,又有其他事更要紧,索性不管。
窗外。
月问星透过符阵的间隙窥视着里面,越发躁恼。
好烦。
挡着她视线了,什么也看不清。
她贴得更近,哪怕那符火烧得人痛不欲生,也不愿退后。
半边脸快被烧没了,身旁陡然响起阵脚步声,急匆匆的。
有人从旁边过来,一把拽住她,再使劲一扯
月问星踉跄一步,对上月郤的双眸。
素来倨傲含笑的眼眸,目下却微微泛着红,哭过一般。
“你在这儿做什么”月郤拽着她走至一旁,压着怒火问她。
“看奚昭。”被烧得只剩一半的嘴唇张合着,月问星缓缓眨眼,语气平静,“里头那道人想杀我,我也可以杀了他吗”
被火烧出的洞口上弥漫着黑雾。
雾气交织、缠绕。渐渐地,她的身躯开始恢复原样。
“别添乱”月郤道,“他是大哥请来修缮禁制的,况且现在还要替绥绥疗伤。”
月问星“奚昭怎么了她的气息在变弱。”
月郤攥紧拳,颈子上青筋鼓跳,眼眶也泛起烫红。
“是我害了她,若非我将那事告诉大哥,若非我拿了霜雾草,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受这折磨。”
他声音发抖,伴随着那若有若无的痛吟一齐落入月问星的耳朵。
她紧紧盯着他,突地
“铮”
脑中那根弦崩断了。
理智崩溃的瞬间,她高举起手,再狠狠扎下
手中的簪子精准无比地扎进了月郤的侧颈,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手掌。
剧痛刺在颈上,月郤瞳仁一紧。他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在他捂住脖子的前一瞬,月问星抽出簪子。
又是一股血迸涌而出,不多时就浸透了大半衣襟。
月问星则握着簪子,神情恍惚地颤声道“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恍惚间,月郤起先还以为她在为扎他的事而懊恼,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一猜测。
这疯子怎么可能会跟他道歉
果不其然
“脏了脏了本来要送她的。”怕弄脏袖子,月问星用手去擦簪子上的血。
擦得满掌殷红,血又从掌缝淅沥沥地往下淌。
“都怪你,要送给奚昭的,被你弄脏了都怪你,都怪你”
月郤忍过又一阵剧痛,一把夺过湿腻腻的簪子,咬牙切齿地看她。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