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猎户带路,明军的队伍很快便找明了方向。他们调转头来,排成一字长蛇阵。由吕求良在前,唐平寇居中,牛双压阵的队列在不到半个时辰内便准备就绪。
接下来的,便是走出这一大山。
明军的运气不错,在接下来的行军途中都没有遇到大雨。军队花了一天一夜,成功的从太行山脉的东南端探出头来。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座沿着山丘起伏而建的村落。村子看上去已经被荒废,在四面的田地上杂草横行,远处的村庄里面有几只野狗在叫。
远远的,夹杂在雨水中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来。
杨望策着马领着小队伍一路沿着山道往村子的方向驶去,浠沥沥的小雨仍然在下,唐平寇的队伍大多都留在了密林内借助树荫躲雨。
他们由此处向村落看去,在雨水中,一层薄薄的雾气在山脚处沉淀着。
遮住了通向村庄的山路。
“啪嗒!”军马的马蹄一脚踏进了小水坑中,溅起的泥水将山道旁侧的土大黄染上了一层颜色。由天而降的雨滴落到众人的草帽上,它们顺熘着倾斜的角度一路向下,从帽檐处落到湿漉漉的泥土中去。
杨望用右手拉住缰绳,左手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村落在他的视野中已经近了,他甚至都可以嗅到山间田地之外的味道。
“吁!”军马被勒住了缰绳。
杨望几人愣在原地,他们呆呆的看着村子里面的场景。雨水浠沥沥的落着,几只野狗呜咽着逃走。
“畜生。”杨望骂道。
雨水落到地面,混杂在小小的溪流中往低处流去。它们在路上遇到了些许阻碍,有杆子,有石块。
而在杆子与石块上面的,则是人的尸骸。
尸体上的血肉早已经消逝的干净,在野狗之后,苍蝇与虫豸已然饱餐完毕。杨望看着眼前的这幕幕尸骸,有高的、有矮的、有盆骨细的、也有大的。
它们静静的躺在这里,显露出一副无声的图画来。
杨望走进了村子,他向着屋子里面看去,一副尸骸被麻绳死死捆住。像是五马分尸一般,它的双腿被岔开,一对腿骨有明显的骨折痕迹。
毫无疑问,它是被折磨死的。
杨望走不下去了,他顿住脚步回身向着身后看去,他的各个同袍们也在看他。
是鞑子干的吗?
杨望不知道。
那么,明军呢?
杨望也不知道。
亦或许这不过是窜行在太行山脉中的大小匪徒的又一次杰作。
但无可置疑的是,这个村子的人已经死干净了。
“唉……”在雨声里和上了叹气声。
唐平寇的队伍在雨声渐小后才进入村落,士兵们自发的开始收拾地上的骨骼。或是给自己居住的地方腾位置也好,或许是发善心也罢,这些尸骸都被安放到了村子的一处坑洞里面。
牛双站在坑洞旁侧指挥士兵们去掩埋尸骸,他摇了摇头,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还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今年已经到了耳顺之年了,再活下去也不知道有多久的活路可以走。
而眼前的这种场景在四十年前,可是他做梦都难以出现的。
雨水打落了村子里槐树的枝叶,也打散了这位老人家心底的最后一丝奢望。看起来,万历二十年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复还了。
“埋吧。”牛双对着士兵们吩咐到。
这不仅仅是在掩埋村民们的骸骨,也是掩埋他们自己。当兵的,这一生是半点都不由己。
想升官的,死在了援朝时倭人的刀剑下。
想活命的,倒在了尚间崖漫天的风雪里面。
重视亲朋的,在宁远大捷中被一铳崩走了脑袋。
自私自利的,顺天府下竟然连一个全尸都找不出来。
牛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才活到了今天,他只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一批批的走,一批批的出现。
像是隔着一层浓雾一样,牛双既看不清他们的脸,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或许是老了吧。
最开始的时候他能清晰的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想象出每一个人的样貌。接着便需要一点点时间了,像是将石头砸入水面一样,泛起涟漪的时间开始越来越长。
而到了现在,纵使是别人走过来冲着他踢上一脚,他喊不出对方的名字了。
“埋吧。”他自己也铲上一层土。
夜晚很快便降临到了这个荒废的村落头上,太阳悄咪咪的,不知道在何时便已经遁入到了山丘的另外一端。
唐平寇不是什么夜猫子。他借助着蜡烛的火光,规划好明天的行程之后便找了一处还算干洁的床铺便打算入眠。
但今夜,他显然是要晚睡了。
在他躺下还不到一刻钟,杨望便领着手下火急火燎的冲进了他所歇息的房屋。
一伙子清军人马正沿着山路往这处村落赶来!
这个消息一瞬间便叫唐平寇的睡意消散,他赶忙喊人,要对方为自己穿衣。
“对方有多少人马?”他一面被亲卫们架着往吕求良与牛双办事的地方赶去,一面向着杨望着急问道。一路上的士兵大多都已经醒来了,他们抬着头看着唐平寇与杨望和他们擦身而过,希望着对方给自己下一道命令。
“还不清楚,不过光是火把便已经绵延的半个山谷。”杨望紧跟在唐平寇的身后对其汇报到。
“那位置呢?咱们是在那里发现这些人的?”唐平寇又问道。
这个杨望便答不出来了,他也是由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一消息的。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去问吕求良和牛双这两个真正掌握队伍的。
“鞑子到哪里了?”推门而入,被架着的唐平寇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此句。
吕求良与牛双见到唐平寇匆匆进来,赶忙对着对方开始汇报。
“鞑子的人数约莫有个快一千人,应该没有骑兵,从行军的速度上来看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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