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胸有成竹道。
“让师父插手自身本职,还算什么好弟子。我武立天言出必行,七日之内定会拿下本州流匪,到那时再来拜谒师父!倒是师父还有何事相托?武某一定尽力而为。”
少年暗道:唉,这傲性子真是改不了啦,但愿他办事能顺风顺水些罢。看这武师精神抖擞、英气勃发的模样,王小元想着托他做些事儿似乎也未尝不可,于是便开口道。
“我确有一事相托。”
“请讲。”
“可否……”
王小元羞赧地笑着往武立天身后望去,青年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将头旋过去看,正看到墙头上有一群涌动的、灰头土脸的小脑袋正怯生生往他二人这边瞧——正是方才被青年武师惊吓到的孩童们。“…让你来当教导他们的武师?”
-
他提出这个请托是缘由的,老黄牙年事已高,即便伤好痊愈也难以再当这群小毛毛的“教头”。武立天虽是伤人的罪魁祸首,但武艺精湛,且本性不见得恶劣,对孩童们来说可谓最难得一见的武学上的师长。
听到这话,武立天似是觉得十分好笑般挑起了眉头,用手指指自己,又点了点在墙头上偷看他二人的孩童们。“我?去教他们?”
眉目间似是有话:杀鸡焉用牛刀。像他这般出类拔萃的后生一辈,本应在江湖庙堂闯荡行游,寒刃出鞘,穿梭于血雨腥风间,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怎会做出像教导乡野孩童这般无谓的鸡毛蒜皮小事。
这回王小元勉力笑道。“我听卖糖人的老前辈说,武大人最不爱他人称自己为‘武林盟主之子’,也无所谓戴不戴官帽,唯把武学放在心里。既然大人把武盟,官位这两件大事都视如敝履,那闲时教一教那群小孩儿也不算得难事吧?”
他见武立天沉默不语,又补上一句道。“况且,武大人难道不是对前几日之事问心有愧么——砸坏了乡里武馆的牌匾,之后又去托人修缮;打伤了老黄牙,又叫了大夫去医他。若大人真觉得对不住那些孩童……”
少年仆役话未说完,忽觉一阵疾风自颊边掠过!
原来是武立天将手上的枯枝一旋,重重拄在地里。这青年武师冷笑了一声,昂首道。“够了,师父。这事儿我答应便是。可惜我没个好脾气,再多言几句非得动怒不可。”
王小元木木地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他这徒弟口挺快,但心不直。毕竟也算是个混江湖的人,武立天该有的侠仁义气也算是一样不缺,就是心高气傲,又不爱承认。不知他能否和那群被他吓得抖抖索索的孩童和睦相处,不过回想起那群小孩儿平日嘲弄金少爷的气势以及捉弄人的模样,王小元估摸着这应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孩童们的事也用不着他担忧。有武立天照看,小元想这群小鬼头再怎么滑头也十成出不了乱子。
这么一想,他的神情忽地柔和下来,露出一点清清淡淡的少年意味来了。
武立天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向手上的枯枝。他这一瞥放得快,收得也快,竟似是有些迷惘。日光斜照在他俩身上,在雪地上拖出些浅浅的阴影,青年由此想起了日规的斜影,当下便对王小元道。“师父,您启程的行装拾捡好了么,没耽搁着行程吧?”
话音落毕,王小元立时倒吸一口冷气,他和武立天在此酣谈甚久,竟忘了出门一事!金乌说要今早撵他出去,就绝不会迟留他一刻。若他迟了,这素来凶恶的主子定要把他好好教训上一顿。
想到这里小元浑身发虚,他匆匆指点青年武师如何从金府后门出去,旋即抱拳告别,慌忙就要往下房处赶去。不料这时武立天忽而出声叫住他。
“王小元。”
叫的竟是他的名姓。
少年仆役只觉惊奇,今日武立天见他后一口一个“王兄”、“师父”,生怕他不知自己求教心切,这回倒叫起他的全名来了。但他毕竟慌慌忙忙要往金少爷那边去,便也不做多想,睁着一对讶异的眼眸望向武立天。
只见青年武师对他展颜一笑,抚着下巴悠悠道。
“是个好名字。”
“这有何好?”王小元哭笑不得。先不论这名字究竟是生父生母所起,还是旁人所安,在他看来,这名姓笔画都简要得很,没什么深意,与村中孩童们的“狗蛋儿”“二花”差不得太多。对这名字他也无不满之情,毕竟叫起来顺口好记就已足够了。
青年武师笑着摇头,用那枯枝在地上写了个“王”字。
他随后又道。“‘元’同‘圆’。”
便真在那“王”字旁又画了个小圆。
这下王小元可看出来了。那一瞬间,他的呼吸一滞,一种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顿时涌上心头。说不清是悲是欢,是喜是怒,他只觉得似是有人在胸膛上敲了一记,让整颗心都摇摇欲坠起来。
他眨着眼,把那个字看了又看,横着、竖着、斜着,怎么看都是那般模样。于是他确信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似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武立天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飘入他耳中。
“昆玉本非石。你这名字写下来…不就是玉白刀的‘玉’字吗?”
——
【卷一一刀惊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