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而来,金五觉得眼眶又痛又热,像有人撑着他眼皮往里边洒辣椒粉,更要命的是那烟裹着浓香往口鼻里钻,所经之处似有万蚁噬咬,麻痛里竟透着几分酥/爽。他呛了几声,喝道。“你拿的什么玩意儿!”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玉求瑕也呛得涕泗横流,好不容易睁了眼往地上的瓷片儿一看,总算认出了上头的字,老实地回道:“春宵散。”
“什么?”说不准是药效还是急火攻心,金五霎时双膝一软,撑着墙才没倒下去,他红着眼瞪对面那人。
玉求瑕咳了好一阵,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答他:“咳…醉春园……常用的方子。”
眼前的光景忽而不真切了,像有石子打在水里,泛开层叠涟漪,黛青的夜空与月光像水般在面前浮动。不知怎的,金五在朦胧间好似看见了远处的烛影,歌伶舞妓柔美的身姿在纱帘后绞缠,欢声浪语。
他想起往时在同乐寺里守夜时听刺客们谈天,说水部的人向来使黄赤之道,为了窃信杀人在床笫勾魂上颇下功夫。入了水部,那便再不算得雏儿。他又想起水十六第一回去杀人的模样,她性子向来寒峭,那一夜归来后却眼眶发红,一瘸一拐地躲进观音阁后落泪。
那时他觉得这是件平允的事儿。刺客们笑水部的人快活自在,能鱼水相欢间不费劲地取了人命。金部杀人向来以命换命,水部只需破了身,与人入房厮磨一回便成,轻易极了。
只是现时金五似乎明白了水十六那夜落泪的缘故,他们都是被拘束着的人,命不由己,情亦然。
似有一片黑雾蒙在眼前,一切都混混沌沌,如天地未开。金五使劲儿想睁眼,眼皮却耷拉着抬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时而在天上飘,时而撞进漆黑暗沉的海里,有无形的手攥着、碾着、扯着他,要将他五体扯裂,先时觉得冷,而后又热得过分。
有潮热的气息洒在他面上,金五眼饧耳热,神智不清,只隐约觉得有人抱着他,在耳边低低地唤,“少爷……”
那声音熟络得很,一时间扯得他心头闷痛。但他说不上来这感觉,只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想从昏黯里抽身。那春宵散的劲头着实够大,他不留神吸进了大半瓶,现在头痛欲裂,身上沸水似的发烫,呼出来的气都灼烈得很。那人似乎昏乱了,又哭又笑,抱着他不肯松手,一遍又一遍地叫他少爷。
“我…不是……”金五总算捉回一丝神智,卯足了气力才把这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俩挨在墙边,像软泥般瘫作一块,玉求瑕这回把自个儿也赔上了,两人这时都迷昏了头,热疯了眼,却身子发软,再无厮打的气力。
他俩都难受,火从脚底一直燎烧到头顶。金五被药沾得多一些,脑壳子遭棒槌敲打似的疼。
玉求瑕忽地抓住他肩头往墙上掼,眉眼弯得像月牙,用额头磕着他脑袋道。“不,你就是。如果你不是…那我这些年头岂不是白活?下辈子要偿天山门的债…下下辈子……得还天下人的情,只有这辈子能看着你啦。”
他气喘得很急,看着在笑,眼睛却水润晶亮,墨黑的眸里盈着泪花。“少爷,你就应我一声……成不成?”
这些话依旧没头没尾。金五听不懂,也没心思去听懂,他咬着牙摇头,汗珠汇成了细流,没入红绢衫里,湿透的金线牡丹花儿贴在身上,热得他难过。
玉求瑕叹道,“我猜你本是要应的……”金五忽而觉得肩头一松,那人把手移开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听他笑道,“…但被我亲得说不出话来啦。”
金五眼瞳缩了一缩,有片阴影忽地覆上来,攫住了他唇舌,把所有灼热喘息堵在口里。
“……唔!”
倏时间他懵了头。混沌的脑子里像有山翻海转,遭了晴空霹雳。
牙关被侵开,舌尖探了进来,在嘴里游蛇似的绞缠,轻挠着内里,激起一串细微的战栗。金五喘不过气来,被堵得头昏眼花。弄情香与春宵散像舞妓们婀娜的玉臂,撩拨,轻抚,摩挲着周身,舐得他难以自抑。
刺客头脑犯浑,眼前有五六个影子在晃,连那人的模样也望不清。但现下已想不得那么多了,金五只觉得自己头颅似铁般沉,眼前发暗,伤处也一阵阵刺痛,似是随时要昏聩过去。他胸前的伤口压得迸裂似的痛,膝腿发软,身子想要像水一般滑下去,可玉求瑕抱着他,一点儿也不肯松手。
琵琶小曲儿悠悠地从夜色里传来,倌人们柔媚的嗓音像蚕丝般一圈圈绕在耳旁,两人心如飞马疾蹄般怦怦跳动,唇舌吮弄的水声清晰可闻。晶莹液珠伴着紊乱的气息从下巴淌下来,滴在红衫青服上。金五被浑浑噩噩地按着亲了好一会儿,气都喘不匀。
那人终于放开他,轻声道,“少爷…”
金五眯着眼看了半晌,春宵散药效厉害,眼前人影影绰绰,瞧不清颜面,于是他在半昏半醒中执拗地拧头。
谁知那人笑道,“你不认,我自有法子。”
说着便又托着他脑袋,轻啄似的在他唇上点吻,初时如细雨绵绵,后来旖旎缱绻,欢合似的在口中深深搅弄。金五被那人折腾得难受,血都冲到脸上,红得发烫,碧眸却涣散而浑浊,望不清物事。他俩凑得近,气息灼热,绞缠交织,撩逗着心思。
玉求瑕笑嘻嘻地捧着他的脸,认真道。
“你不认一回,我就亲你一下,亲到你答应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