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
滴溜着浑浊双眼的拄拐老人,忙碌的妇人,躲到大人身后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眸的小孩等。
云窈窈一看过来,她们就立马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干着自己的事。
等到云窈窈的目光收回,她们又立马齐齐从灶房、堂屋、菜园、墙边探出头来,神情警惕,眼底带着止不住的好奇。
云窈窈一看过去。
她们又立马转头。
云窈窈一收回目光。
她们又立马瞅了过来。
云窈窈:好好好,搁这跟她玩不要对视小游戏呢。
无妨,她自会出手!
半个时辰后,云窈窈坐在空地中央的椅子上,以她为中心,四周围满了人,或搬个小板凳坐着,或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们皆托着腮,入神地听着上座之人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演讲。
“我本是一介凡人,天道入梦托我拯救燕赤命数,从此身为神女,身负重任……”
“对内,我辅佐天子整顿朝廷,铲奸臣还清明……先是除了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的朝廷蛀虫楼见山、再是除利用职务之便害多少寒门学子折损的云良、还有勾结匈奴的叛徒涂山泽,再是如今意图谋反的杜阮二人……”
“对外,我投身燕赤江山社稷的建设,推出许多利民之举……博物馆警醒世人,造纸术印刷术经邦济民,藏书馆识字馆开民智扬文化……如今更有交予工部的许多先进技术工艺……”
“天子开明,神女相助,燕赤的未来必将更加美好,百姓更加安居乐业……”
“不仅是普通百姓,便是弱势的女子,她们未来的处境也会越发好,就拿京城来说,京城有女子学堂,女子可读书,朝堂已有三十一位女官,女子亦可入朝为官,女子寻工不得受歧视,燕赤法律规定,女子更不能被所谓的清白残害……”
“……”
云窈窈每说一句,底下便哇一声,说到后面,已是白风寨里说丰年、听取哇声一片!
无论是老人、妇人,还是孩子、残疾人,她们的眼中皆闪烁着光芒,满是向往之色。
如今的燕赤,真已如此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了吗……
“她骗人!当官的都是坏蛋,最会哄人骗人了,在他们眼里,我们是命比柴火还要贱的穷人!信了他们,我们的骨头都会被敲烂炖汤喝!”
人群中,一道含着怒意怨怼的稚嫩声音急促响起,将众人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云窈窈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她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嘴巴已被旁边的妇人捂上了。
见对方看向自己,小女孩挣脱了妇人的桎梏,又质问道:“外面要是真那么好,我阿爹怎么会被坏官害死,我怎么会没有了家,我们所有人又怎么会在这里起义……唔!”
妇人连忙又捂上了她的嘴,小女孩仍倔强地瞪着云窈窈,眼眶通红。
所有人都未再言语,只是看着云窈窈,眼神或平静,或哀怨,或不解,或含着怒意,看着这位燕赤的皇后,看着这位天道派来渡天下百姓的神女。
她们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若是燕赤如今有这么好,天子圣明勤政,官员清廉爱民,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为何她们感受不到一点?
若是她们过得好,谁愿意背井离乡、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造反起义?
天子恩泽,神女雨露,为何不肯施舍给蜀地百姓哪怕是一点?
她们只是为生活奔波的普通老百姓,并不懂那么多朝堂争斗、局势纷争,她们只知蜀地的天好黑,她们的日子好苦。
云窈窈看着这一张张脸庞,内心酸涩又触动。
她未正面回答她们,而是缓缓讲起了故事。
她先是讲了涂山烬的故事,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爬到新帝之位,先帝给他留下了一个几乎致命的烂摊子,朝堂昏暗、党派之争猖獗,百官想杀他,王爷想反他,边境匈奴更是虎视眈眈。
前期势力单薄的他,只能单枪匹马、一步一脚印,慢慢铲奸臣立法度,还朝堂一片清明,保住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
后期将朝堂整顿好,他才能进一步行利民之举,体察民情,爱恤民命。
虽是天子,也有很多不易和艰辛。
这是现实因素。
云窈窈又讲了蜀地的故事,蜀地自古以来因其优越的地势和资源战乱不断,地方割据严重,从来都未被朝廷正式收服过。
先帝时期,堪堪镇压下蜀地叛乱,派出二十万大军镇压此地,却不想大军统领阮向松与当地世家相互勾结、暗结珠胎,并有了逆反之心。
这是历史因素和遗留因素。
云窈窈最后讲起了自己住在山脚下那三天的所见所闻所想。
她清楚地叫出了很多起义军成员的名字,讲出了他们背后一个个饱含血泪的故事,道出了他们的不易辛酸,也表达了自己的理解怜惜。
“你们受苦了。”
寒风卷起云窈窈的发丝,拖着她柔和赤诚的声音,吹入所有人耳畔。
“渡天下百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如今渡蜀地百姓的时机到了,因此我们来了。
“你们若信我,信如今的天子,我和他定当竭力虔心,还蜀地一个太平,还蜀地百姓一个安居乐业、朗朗乾坤。”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一落,场上久久未有人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传来哽咽声,一人哭了,其余人的哭声便接连响起。
她们边哭,边看着坐在中央的人影。
此刻的那位,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也不再是不可触碰的神女,她是真心爱民为民的上位者。
此刻的她们,也是真心实意地拜服于这位上位者。
“草民谢皇后娘娘的竭力虔心!”
“草民谢燕赤神女的渡民之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