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次很正式地坐在一起用早饭,桌上是简单的粥点小菜,未名是南方人,大概吃不惯当地普遍的包子,昨天她就吩咐不要出现那种东西了。
未名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青稞熬得药,对你身体有好处。”
苍苍记忆中的药都是黑乎乎黏巴巴,带着呛鼻气味的,可这碗正应了青稞的那个“青”字,汤水宛如玉,乍一看还以为是上乘的茶水,只是有一股清雅舒爽的药香弥散开来。
“你们终南山的药都这样别致?”难怪养出未名身上那种宁神好闻的气息。她咕囔着一口饮尽,抿抿嘴,味道还不错,不过比某日未名放在竹筒里给她喝的东西就差了一截。
未名不知想起什么,眼神一晦,摊手到她面前:“那药丸,还有没有剩,全都还给我。”
“什么药丸?……哦,你说那个能让人体力倍增的药?”苍苍想了想,是还剩那么两三粒,不过给他么……
“嗯嗯,吃完了,一颗不剩了。”
“吃完……”未名神色一变,“麻叶给了你多少?”
“额……”真是好严肃的表情,苍苍挠挠头,谎话说不出来,闷头喝粥去。
见她如此,未名忽而明白过来:“苍苍……”
“对了,说到麻叶,他们两人呢?”苍苍顾左右而言他。
未名一顿:“他们被我留在终南山了。”
哦。是找过去,然后……被禁足了么?
吃过早饭,两人相伴着来到安行院子前,未名没进去,苍苍一个人自己进去。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他的意图,不能再拖了。
安行似乎也是刚刚起身,正由人抬着卧榻放到小小的庭院晒太阳,连姨便在其中。
“连姨,安老。”苍苍大方地打招呼,安行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又漠不关心地转开头,连姨则笑着道:“天天来也不嫌烦。”往他身后看了看,过来几步低声说,“青稞正在给王南他们治毒,我是抽空过来,苍苍你……”
果然,青稞被未名叫过来就是办这种事的。苍苍嘴角微翘,随即不动声色地敛下去:“连姨我要跟安老单独说会话。”
连姨欲言又止,最后暗叹一声:“有话好好说,昨日那事,绝对与安老无关的。”
苍苍颔首,待她走了,又挥手着其他人离开,自己动手搬了张圆凳坐在安行面前,看了他一会,忽然笑道:“连姨担心我们打起来呢,她对你真好。”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有未名在,若真发生冲突,吃亏的一定是安行。
安行抬起耷拉的眼帘,目中一如既往的精光冷漠。
苍苍的表情也很冷漠,如果不是看在对方跟自己有渊源、又为慕容氏卖命的份上,她才不会耐心关怀地跟他们相处。
而事实证明,她的心意被何清等人毫不珍惜地践踏,她不是多么好脾气的人,君赠我一分,我可十分还报,但既然对方瞧不上她,还腆着脸做什么?她又不是没他们的支持会活不下去,撕破脸皮有时候更好说话。
本来以为安行会恼的,但他没有,盯着她端详了好一会儿,居然笑了:“终于被惹恼了?露出本性了?”
“我从来就没想要在你们跟前装,”苍苍手放在膝上,认真又冷漠地说,“但人总有脾气的,被算计了还要装作没事发生,我做不到。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南边的人是不是都不承认我了,都想要自立?”
“如果是呢?”
“如果是,我亲自送你出府,从此你我再无关系,南边有多少人也与我再无关系,若有一天你们站到我的对立面去,各自都无需留情。”
“你就不可惜不恨?那里加起来几万人,散在天下各地,凝聚起来可是巨大的力量。”
苍苍哂笑:“不能归心的力量,再强大又有何用。至于恨,人各有志,你们想要发展得更好,自己当家做主,过上想要的生活,这无可厚非,我不恨,左右我也不曾对你们出过力,撇开上一辈的事,你们对我并无义务。用几十年前前人的恩德作威作福自高自大,我慕苍苍再不济,也还有点羞耻心。”
安行越听眼睛越亮,明明是垂垂晚暮的眼神,却明亮犀利得优胜壮年人,干瘦的躯体里仿佛也澎湃出无尽的气势。
铁马挂金戈,长河吞落日,不过如此。
他一振从榻上坐起来,苍苍一惊,继而释然,这人根本在示弱吧。
既有底气又能忍,和何清还不是一帮的,此人莫不是一直在试探她?
他给出了回答:“我原本在想,若你连何清几个都对付不了,那些事也不值得说,我只回去南边,跟兄弟们交代一声,此一生便万事作罢,葬于异乡也全怪不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