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风中传来一个清冷冰润的少年声音。
“不愧是周皇的终生暗卫,不但发现了我,还能挡下我这一击。佩服。”
暗卫重晃了晃,终究支持不住,以剑柱地跪倒,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一地。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尖声大叫:“护驾!来人护驾!”
周皇没有动,面具眼洞后狭长明亮的眼眸缓缓眯起,看着前方黑暗空虚处,神色莫名。
重抹过嘴角,再次站起,对着前方颔首:“幼年时有幸曾得丹阳子大师指点。”
“那就怪不得了。”那个优质好听却冰冷的音色说着,黑暗中慢慢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白衣黑发,轮椅独行,微微抬起脸容,绝美的容颜竟恍如夜色托生的修罗,充满死亡的气息。
周皇瞳孔骤缩。
白衣少年于面前抬起修长漂亮的右手,指尖夹着一枚玉片,映着他静如止水的漆黑瞳仁,光彩夺目又冰旷慑人:“看来要动真格了,不过……”他手指一收,令人的心也跟着一跳,“家师曾有言,他日遇见他传授过一招半式的人,我需礼让一二,我让你三招,出手吧。”
……
砰!
一个重物带着劲风被重重打进营帐,撞碎整张桌子,倒地没了声息,半晌挣扎了一下,慢慢爬着起来,踉踉跄跄地再次出去。
周子演震惊地看着,看着重被打进来,每每眼看是不能再站起,却总能拼命挣两下,继续出去,去到他要保护的人面前。
“好、好强的气息。”
被打进来的人如此,打伤人的那人更是如此。
濒死的人眼睛里冒出痴迷的光芒,拼尽全力挣起来,扑通一下摔倒地上去。
老医者气得胡子一跳一跳:“小侯爷您安分点行不行!”
周子演浑然不听,也顾不上身上的痛楚,强憋着一口血急道:“扶、扶我出去,看,一看。”
“小侯爷,你这是何苦?”
周子演惨淡一笑:“左右,都是这样了。再不多看两眼,岂不是……白瞎了这双眼?白胡子,算我……求、求你的,没时间了……”
“痴儿!痴儿!”老医者长叹,挥开其他医侍,自己扶起周子演,带他来到营帐口,掀着帘子往外看。
结果这一看,两人都看到了令他们死也忘不了,多年后想起依然深感震撼的一幕。
营帐外的空地上,火把烧红了半边天,黑压压的人群围着圈,严阵以待着,中央是一个白衣少年。
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不用看脸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那是一种清稚干净的气息,仿佛没有被世俗的浑浊污染过,像那身白衣那么简单纯粹。
高手的气场。
周子演怔怔地想。他这一生十之**奉献在武道上,何止一个痴迷可以概括?除了自己修炼武功,他其实更渴望一睹真正的绝世强者的风姿,当初从那人手里接下这个任务,虽是被逼无奈,其实又何尝没有抱着可一见丹阳子之徒风采的念头?
结果这个徒弟本人竟能给他一种强到巅峰的感觉。
被那一掌击中的时候,他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喜悦。仿佛吸毒的人吸到渴望已久的毒药,仿佛朝圣者终于抵达信仰所在之处。寻寻觅觅很久了,终于能找到,终于能亲身证明世间是有这种巅峰存在的。
他觉得功德圆满不过如此。
重满身鲜血摇摇晃晃挡在周皇身前,那柄重剑几乎已经举不起来,可是他还是不肯离开,不肯倒下,紧紧盯着远处的白衣少年,眼睛里是同归于尽的决心,是明知拼尽性命已无法撼动他丝毫的悲哀无力,以及下一刻就要为自己的使命献身的觉悟。
周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重,你已经做得很好,退下吧。”
重没有回头,因为一生几乎不说话而迟钝笨拙的舌头慢慢动着:“任何人,都可以退,但是皇的终生暗卫不能退,这是职责。”
周皇轻轻一叹,叹息未落,身前的人急哼一声,忽然倒地。周皇一惊,抬头看去,一抹白光被召唤回白衣少年的手中,化成最初的那枚玉片,他摩挲着玉片,轻轻咳两声,垂头不见神情,没有起伏的声音淡淡道:“你倒是命好,有这样的人肯为你付出性命。”
周皇没有回答,可眼睛的细微变化似乎在说明面具下的那张脸在微笑,一面叫人抬走重,好生医治。
未名阴影下的双眸看着被抬走的重,不知在想着什么,之前身上浓重得连空气都为之压抑的杀气略散,继续道:“看在他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