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华就阐述了这个观点(《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1卷第1册第4节):
现实仅仅作为活动着的东西填充空间和时间。它对于直接对象的作用乃是直观的前提,而它仅仅存在于直观之中。任何物质对象作用于另一个对象的结果,只有当后者现在以不同于先前的方式作用于直接对象时,才能被认识到。此外并无所谓现实。也就是说,物质的全部本质是原因和结果(),它的存在即它的活动。所以,在德语中,一切物质东西的总和被极其确切地称作现实(),这个词要比实在()确切得多。现实施作用于其上的东西始终是物质,也就是说,它的全部存在和本质仅仅在于合乎规律的变化,这种变化由它的一个部分作用于另一个部分而产生。因而,它完全是相对的,依照一种仅在它的界限内有效的关系而转移的,就象时间和空间一样。
5.2"一切皆流"的辩证
永恒的唯一的生成,一切现实之物的变动不居——它们只是不断地活动和生成,却并不存在,赫拉克利特所主张的这一切,真是一种令人昏眩的可怖思想,其效果酷似一个人经历地震时的感觉,丧失了对坚固地面的信赖。把这种效果转化为其反面,转化为崇高和惊喜,实在需要惊人的力量。赫拉克利特做到了这一点,其方法是考察一切生成和消逝的真正历程。他在两极性的形式中把握这个历程,即一种力量分化成为两种异质的、相反的、力求重归统一的活动。一种质不断地把自己一分为二,分裂为它的对立面,而两个对立面又不断地力求重新并合。普通人以为自己看见了某种凝固、完整、持久的东西,实际上,在每个瞬间,明与暗、苦与甜都是彼此纠缠、形影不离的,就象两个摔跤的人,其中时而这人时而那人占据上风。在赫拉克利特看来,蜂蜜既苦又甜,世界本身是一杯必须不断搅拌的混合饮料。一切生成都来自对立面的斗争。确定的、在我们看来似乎持久的质,仅仅表明斗争一方暂时占上风,但斗争并不因此而结束,它将永远持续下去。万物都依照这种斗争而发生,正是这种斗争揭示了永恒的公义。
这是一个汲自最纯净的希腊精神之井的神奇观念,它把斗争看作一种严格的、同永恒法则相联系的公义的永久统治。只有希腊人才会把这个观念视为一种宇宙论的基础。神话中的厄里斯(Eris,争吵的化身)被转化成了世界原则。希腊个人和希腊国家的竞赛观念被从体育和竞技,从艺术对唱,从政党和城邦间的角斗中引伸开来,成为最普遍的观念,以致现在宇宙之轮绕它旋转了。每个希腊人战斗起来都有一种唯他正义的气势,而一种无限可靠的判决尺度每时每刻决定着胜利垂顾何方。不同的质就是这样彼此斗争,遵循着内在于斗争的坚不可摧的法则和尺度。人和动物的狭窄脑瓜深信万物坚固耐久,其实它们甚至没有一种真正的存在,在对立的质的斗争中,它们只是击剑的闪烁和火花,只是胜利的光辉。
关于一切生成所固有的斗争,关于胜利的永恒交替,叔本华又作如此描述(《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1卷第2册第27节):
持存的物质恒常地改变形式,其方式是循着因果性的引线,机械的、物理的、化学的、有机的现象都贪婪地挤向前台,互相掠夺物质,因为每种现象都想展现其理念。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斗争遍布整个自然界,事实上,可以说整个自然界是依靠这种斗争才得以存在的。
接下来的几页对这种斗争作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印证。不过,描述的基调始终与赫拉克利特相距甚远,因为对于叔本华来说,斗争是意志自我碎裂为生命的证据,是这黑暗阴郁的冲动的自耗,乃是一种绝对可怕、决非幸运的现象。这种斗争的场所和对象是物质:自然力量试图互相掠夺物质,就象它们也试图互相掠夺空间和时间一样;而物质正是空间和时间通过因果关系实现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