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就过去,又到了该去学校的时候。见到顾茗之后,曾凡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过完年后应有的高兴的样子。曾凡本来有很多话要对顾茗说,可见到他之后,反而不知说什么了。
事情是年前发生的,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在即将过年的喜庆日子里,顾茗的爸爸会出事。顾爸是定河村有名的木匠,就在过年前做完最后一件家具,回家的路上,他坐的三轮车翻在了一道沟里。同行的几人都被压在了车下,却惟独他受了重伤,被压伤了腿,而且再也没法走路了。
后来曾凡去顾茗家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这个曾经健硕的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缓缓移动,而且总喜欢笑着和曾凡打招呼:“嘿嘿,好好念书着没?”
曾凡没想到,对顾茗更大的打击却是后来他母亲的出走。当时曾凡已经上了高中,正值顾茗的曾祖母去世。顾茗的曾祖母在当时的定河村创造了一项记录,最高寿的记录。
顾茗的曾祖母是最早见证村里通火车的人之一,当时有人感慨:“这家伙趴着跑都这么快,它要是立起来那该有多快啊!”这人一辈子都没坐过火车,也没能看到火车立起来跑,他就是曾凡的曾祖父。
很小的时候就坐着绿皮火车去过几次县城的曾凡,自然很难理解这世上还有没见过火车的人。那个穿着大红衣服,趴在后院矮墙上一动不动盯着火车的小女孩,就让曾凡很难理解。小女孩是曾凡的远方亲戚,住在黄土高原千沟万壑中的某一个沟壑中。这是她第一次来曾凡家,也是第一次看到火车。
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脸红扑扑,嘴很甜,一直跟在曾凡后面叫哥哥。曾凡被人叫了哥哥,很得意,于是就牵了她的手去看火车。她的手很暖,湿湿的,还有点黏,一定是刚才她用这只手拿过嘴里含过的“洋糖”了,曾凡想。
她刚才舍不得吃掉这颗糖,在嘴里含过一会儿之后,又用糖纸包起来。糖纸是一种硬质塑料,各色的都有。曾凡教她用糖纸看太阳,透过糖纸看到的太阳是过年吃的圆饼一样的东西,一点都不晃眼;小女孩却说太阳像他爷爷的茶盅。
曾凡家的后院就在河湾边上,正好看对面的火车。曾凡不禁被小女孩认真的神情感染了,他也认真地看起火车来,火车行进的声音远远传来,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火车要到哪里去呢?”小女孩问。
“到山那边去。”
“山那边是什么?”
曾凡被问住了,但作为哥哥,他觉得不能回答妹妹的问题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于是他瞎编:“山那边是县城。”
小女孩立刻表现出一副憧憬的样子来。曾凡等着小女孩问他县城的问题,这样他就可以把他在县城的所见所闻讲给她听,小女孩却没有再问。不久小女孩就和她妈妈一起去县城了,因为她妈妈病了,山里的医生治不好。
直到后来曾凡去县城上高中的时候,才再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孩,不过这时候她早就不是一个小女孩了,但他还是很亲切地叫他哥哥。她早就不念书了,在一个亲戚家里帮忙干活。
曾凡问她为什么不念书的时候,她突然脸红了,曾凡也觉得自己问得很傻。山里人家里的孩子很多,男孩念书都困难,何况是女孩,认得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反正迟早要嫁人。她爸妈常年在外打工,对供孩子上大学没啥兴趣,只希望她能早点去打工赚钱。曾凡觉得很难面对她,打过招呼之后匆匆离去。
顾茗曾祖母90岁的时候,定河村的人都在猜测她她到底能活多少岁,可村里每年都有人死去,却单单不见她闭眼。不过她也并没有让村里人猜疑太久,四年之后,她就在那面她躺了好几十年的炕上闭了眼。这四年中很少有人见过她,据进过她屋子的人说,里面长年散发出一股恶臭,因为他们的儿子媳妇没人愿意踏进这间屋子。之后村里的人就不再羡慕这位老人的高寿,甚至希望她少受点罪,早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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