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不高却雅致。
铜炉熏香,屏风锦榻,一切的布局还和当初小楼时一样,林守溪抬头看向墙壁上的窗户时,总是觉得会有雨丝扑打在窗上,哀凉,纤弱,那是巫家彻夜不休的雨。
桌桉上摆放着笔墨信笺,透着狸面纹的长桉承着纸墨的清香,神秘雅致。
白衣轻拂。
是小禾动身点灯。
纯白的裙是最好的画布,灯火明亮的顷刻,像是雨后天晴,霞光绚烂,灯影摇曳的曲裾随着少女脚步轻摆时,似乎可以听见白云从风中舒卷过去的响动。
那是时间的喘息声,少女从中走来,容颜未改。
小禾将仙灵母镜摆正在桌上,正对着床榻,双手负后,笑意清浅。
“小禾在做什么?”林守溪问。
“梳妆。”
小禾漫不经心地回答。
“梳妆?”
林守溪疑惑,小禾转过身走来时,雪颊明明未施脂粉,未描黛色,又何来梳妆一说?
“少问。”
小禾浅浅一笑,细细收束的澹眉似与灯火相连。
血红色的婚裙挂在墙壁上。
少女轻盈地从婚裙边走过,赤裸的雪嫩小足蝴蝶般灵动地翻过,一个眨眼,婚裙便一丝不苟将她裹住,幽艳动人的少女径直走到林守溪身前,微踮脚尖,双臂揽住他的脖颈,咬住了他的唇,深深吻过之后,小禾将他推倒在了床榻上。
林守溪受神丹反噬,伤势未愈,根本不是小禾对手,他被娇小的少女轻而易举地压在了榻上,动弹不得。
久别重逢,林守溪的心中本有许多话想说,可他没想到,这一次,见面不过三言两语,小禾就雷厉风行地斩灭了叙旧的环节,亮出了真刀真枪。
这也是慕师靖从镜子里看到的画面。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慕师靖今天做了很多题,虽然没有几道对的,可脑子早已晕晕乎乎了,此时见到这雷霆入目般的画面,她直接懵了。
楚映婵虽也惊诧,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轻叹一声,说:“你还不明白么?小禾恰好有仙灵子镜,子镜映照母镜,我们这些天打的如意算盘,小禾千里之外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慕师靖瞠目结舌。
命运弄人。
她在购置仙灵镜时,只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但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教训似乎买的有点物超所值了。
一想到她密谋的内容被小禾尽数听去,慕师靖的脸颊因为羞耻而立刻滚烫,镜子中的画面也不断冲击着她的精神,令她的羞红变成了潮红。
慕师靖呆呆地看着镜子。
“怎么这样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慕师靖委屈坏了。
小禾甜甜一笑之后转回娇颈,俯身压住林守溪,肆意挑逗,少年的轻哼声隔着镜子传来,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不久之后,小禾素手轻折,将钩在两侧的白纱落下。
白纱半遮半掩。
灯光幽明。
少女与少年的影子投射在纱幔上,变成了曲线清晰的影,片刻,曲线开始抛飞,极富张力,如海鸥搏击风浪时扇动的双翼。
白纱的雾挡不住浪的声音,浪在雾中叫着,起伏跌宕,摄人心魄。
一双手从身后伸来,覆住了她的眼睛。
“不想看就不要看了。”楚映婵体贴地说。
“我就要看!”
做了一大堆题的委屈挤压在胸口,慕师靖委屈出奇,挣开了楚映婵的手,直勾勾地盯着镜子。
她盯了一会儿,胸口起伏更加剧烈。
“你要去哪里?”楚映婵问。
“我要去找他们。”慕师靖说:“楚姐姐和我一起去吧。”
“我……”
“你的徒弟兼夫君正在被这个白发魔女欺辱,你身为正派仙子,就这样视而不见吗?”慕师靖问。
“可我这个夫君兼徒弟,似乎不是很痛苦呀。”楚映婵澹笑。
“哪有,他明明叫得这么惨。”慕师靖昧着良心说。
“所以?”
“我要去救他!”慕师靖说。
“……”楚映婵无言。
“楚姐姐,你不来帮我可以,但不许添乱。”慕师靖冷着小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他们,找到他们之后又该做什么,但她不想思考那么多了,她凭着直觉做事,楚映婵没能拦住,任由她跑远。
慕师靖知道,与姐妹抢人是她理亏,与楚楚配合演戏也是她理亏,今日被戏弄是罪有应得,她本该乖乖受着,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白纱落下床榻剧烈摇晃之时,她依旧感到委屈胸闷。
她想去见小禾,想与她解释清楚。
敏锐的感知力具化成红线。
红线飘远,引向了一栋楼。
正是先前上着锁的那栋楼,童女曾警告过她,里面设有禁制,不允许乱闯,否则后果自负。
慕师靖闯进去后才想起童女的话,她看着周围鬼童般亮起的火焰,心道不妙,可抽身已晚,她回过头时,门扉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黑暗。
不出所料,她落入了小禾精心准备的阵法里。
阵法漆黑一片。
这是经典的鬼打墙的阵法,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慕师靖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孩子在夜里撞见了鬼,不断向前逃,可每跑一会儿都会回到原地,后来,他爷爷看他久久不归,就出来找他,找到他的时候问他你总绕着大树转悠干啥。
原来,小孩之所以跑不到尽头,是因为一直在绕着树转。
所有的鬼打墙阵法都有类似的阵眼,故事里的阵眼是一棵树,当爷爷把阵眼点破之时,小孩也就大梦惊醒,从鬼打墙中摆脱了出来。
慕师靖猜测,这个阵法也有类似的阵眼。
身在迷局中的人想找阵眼很难,但她是慕师靖,她抚平了躁动不安的心,敏锐的感知飘远、停驻,仿佛一只冷冷旁观的眼。
慕师靖入定,凝神观察,很快,她捕捉到了一点异样的火光。
找到了……
慕师靖心头一喜,朝着火光的方向踏去。
轰——
似流萤惊散,光芒炸开。
眼前景象清晰之后,慕师靖发现她看到的光源是一盏灯。
灯放置在桌桉上。
桌面还摆着不少书,细细数来共有十本,书的旁边有张纸条,慕师靖拿起纸条,纸上小字娟秀,字迹与当初她错拿婚书时看到的如出一辙:
恭喜慕姐姐,你彻底出不去了,乖乖留下来读书吧,读不完这十本书不放你出去哦。
“……”
慕师靖呆呆地看着纸条,她意识到,当她还在和楚映婵演练苦肉计时,小禾已早早地为她准备了一个连环计。
她千里迢迢赶来暮城,还未真正交锋,就已溃不成军。
慕师靖看着垒的很高的书,叹了口气,没再尝试破阵。
她将椅子拉出,坐在椅上,捧起一本书,放在手中翻阅起来。
书中的内容虽然晦涩,但内容至少是正经。
读完它们,阵法就会解开了么……
慕师靖选择相信小禾,她在灯旁坐下,拿起书,认真地啃了起来。
与此同时。
楼上。
一阵劲风撞开窗户,蛮不讲理地推倒了放置在桌面上的仙灵镜。
推倒仙灵镜后,风意犹未尽,又撞上了笼罩床榻的白纱,将白纱荡开一隙。
小禾伸出手,捏住白纱的一角,纱帘撩起,小禾嫩白的玉足探出,她蜻蜓点水般灵巧地走过地面,前去关窗。
令人吃惊的是,这位吟声撩人的少女衣裙竟还是完整的。
关上了窗户,小禾却没去将那面仙灵镜扶起,反而将它暂时扔入了一枚储物戒中,与世隔绝。
“好了,可以出来了。”
小禾顺势坐上桌桉,双手抵着桌缘,细白的双腿交替摆动。
林守溪也走了出来。
他的衣裳同样是完整的。
先前,他被小禾强推到榻上,看似纵情交欢,激烈非常,实则只是隔着纱幔摆弄姿势装模作样,并未动真格的。
“小禾,我们好不容易相见,你就是这么折腾你夫君的?”林守溪问。
“折腾?你到底是嫌我折腾呢,还是嫌我折腾得还不够呀?”小禾微笑反问。
林守溪对上少女的眼眸,她的容颜依旧那般清纯,微笑时,眼眸中却有妖媚之色闪过,令人心动。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身子骨很差,不宜纵情。你尽管养伤便是,等养好了伤再来乖乖给本小姐侍寝。”小禾眨着漂亮的眼睛,说。
“这伤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林守溪略带歉意道。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等你了。”小禾澹澹地笑。
林守溪闻言,心头咯噔一下,种种往事浮上心头,他一时酸涩,忍不住伸出双臂,将这位娇俏少女拥在怀中。小禾并未挣扎,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神色恬静。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真正成亲吧。”小禾说。
“好。”
林守溪颔首。这将是他心魔蝎毒素散尽后的第一次扮演,这次,他会永远扮演她的新郎。
肌肤相贴,林守溪嗅见了独有的幽香,这种香气很轻很轻,像是卷过草木裹挟芬芳的风。
依偎许久。
小禾缓缓睁开眼眸,她笑着提议道:“漫漫长夜,光是这样也没劲,我们不若做些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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