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前没怎么来过风晚城,但对于风晚城里赚钱最多的这个青楼的鸨母,九方长渊还是印象很深刻的。
夜妈妈原名姓叶,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年龄不算太大,身姿也勉强称得上是丰满匀称,御下和揽客又特别有一套,以前的夜来香交给她来打理,九方长渊一直都挺满意的。
至少夜妈妈接手这个青楼少说也有五年时间了,将这个青楼给打造成了胭脂街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和扬名堪堪百年的秋家招红袖都有得一拼。
在九方长渊的记忆之中,夜妈妈一直都是浓妆艳抹的那种类型,就像别的青楼里的鸨母一样,脸蛋儿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也是红彤彤的,看起来虽然有些膈应人,但正所谓绿叶配鲜花,鸨母打扮得不好看,就也能衬得楼里的姑娘们更加漂亮。
不过眼前这个夜妈妈,今儿不仅没有浓妆艳抹,反倒身上连半点胭脂水粉的气味都是没有,好似是素颜朝天,五官之间犹有年轻时候的韵味,倒让九方长渊一眼没能认出来。
连九方长渊这等人都一下子没能认出来,更不要提别人了。
见连原老板也是没认出自己,夜妈妈扯着纯白的绣帕掩口轻笑,眼睛一弯,恍惚竟是十分的动人。
“哎哟喂,少主哟,可不就是奴家!七小姐您看,连少主都没能认出奴家,看来奴家以前抹的水粉实在是太多了,把奴家这张不算太丑的脸都给遮没了。”
楚云裳这时候才道:“夜妈妈这个妆容怎么样?不太能看出来其实是上了浓妆的吧。”
九方长渊闻言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看出,夜妈妈不是真的素颜,而只是妆容太过自然清新,这才给人造成了一种素颜的错觉。
但实际上,作为一个鸨母该有的妆扮,夜妈妈都是规规矩矩的整上了,粉也抹得很厚,只是周围灯光一照,这才让人不太能看得出来。
九方长渊看着,倏忽想起什么,向楚云裳道:“这就是你前两天让人研究出来的新脂粉?”
之前隐约听她提过那么一两句,说风晚城里流行的胭脂水粉,都是普遍颜色很重,味道也很重,涂抹在脸上,乍一看去好像色泽很妍丽,但实际上色重味浓,很容易让人倒胃口。
尤其是对青楼里的姑娘们而言。
毕竟是做风月营业的,好看的不能光是脸,还得有伺候人的身段和手段。
远远看着是红霞盈面,近了看却发现根本就是猴屁股,等上了床要做点什么愉悦身心事情的时候,这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根本就是把一整盆颜料都给糊脸上了,跑戏台子上唱大戏都完全没问题。
这样一来,过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还怎么得到个心满意足的感受?
人本来就是过来放松娱乐的,结果你倒好,没得用这种胭脂水粉恶心人,长此以往,客人都不想再来这家青楼了,生意也就都没了。
所以对于这种胭脂,楚云裳很不满意。
但就算是宫里娘娘们用的胭脂,也普遍都是这种颜色艳丽的,哪怕是王皇后和漱皇贵妃这等能够享用外国贡品的品级最高的娘娘,从各方小国里进贡来的诸如螺子黛胭脂膏这等贵品,也是颜色十分鲜艳浓丽,适合富贵堂皇的妆容,却不适合淡雅清丽的妆容。
能镇得住身为皇后和贵妃的场子,却担不了私下里柔情蜜意的氛围。
于是楚云裳就专门找了九方长渊几个研制脂粉的手下,几个人在一起捣腾了一两天,总算是捣腾出一种颜色并不是十分鲜艳,气味也不是多么浓郁,而是散发着淡淡花香或者果香的胭脂。
果然这种新型胭脂使用的效果非常好,眼前这位夜妈妈就是第一个试用者,用了后立即大赞特赞,直说这等胭脂简直是这辈子用过最好的,宫里娘娘用的贡品,怕都是没这个好。
仔细看了看夜妈妈脸上的脂粉,九方长渊发现,这种胭脂真真是颜色十分清淡的,和以往常见的胭脂区别很大。
楚云裳点头道:“我让人等到选美结束后再推出这个新产品,目前只有我们夜不归里的人能用。你觉得怎么样?寻常美人都是用最上等最艳丽的胭脂来进行妆扮,我们这边的美人,我没让化浓妆,就用了这种胭脂来打底,然后主要修饰了一下眉眼,重新准备了服饰,也算是别出心裁了,绝对一出场,就能把别楼里的美人给比下去。”
夜妈妈也是掩唇笑道:“可不是。奴家先前也去见了美人,哎哟,少主,您是真不知道,今年咱们楼里选出来的美人,就算是懿都那位‘兰仙子’来了,也绝对是比不过的,别说男人们看了要被勾了魂去,就算是奴家这个看过不知多少美人的妈妈见了,都也被摄住好一会儿呢。”
说到懿都那位有名的“兰仙子”,夜妈妈左右看了看,见伙计们擦好桌子,都自发行了礼退下了,周围再没什么人。
这便压低了声音道:“少主,七小姐,奴家安排在招红袖里的一个美人,说今年招红袖要参加开幕式的美人,好像就是懿都的‘兰仙子’。”
其实,这位“兰仙子”,也正是秋以笙的那位红颜知己。
说秋以笙至今没有娶这“兰仙子”,一方面是因为有另外的女人从中插足,一方面则是因为“兰仙子”乃是勾栏美人,虽只卖艺不卖身,但也抹除不了出身青楼的并不清白的身家。
寻常人家里娶妻纳妾都是但求家世清白,要什么也不能要娼妓,更何况秋以笙这有着最大可能会继承整个秋家的大公子。
别说有女人插足了,就算没女人在其中搅和,秋家人也绝对不同意笙公子的妻子,居然会是一个娼妓。
是以这一两年来,虽然没能和秋以笙有着实质上的发展,但有着秋以笙在后给自己当靠山,“兰仙子”的日子过得很是如鱼得水,容貌才华皆是扬名天下,几乎是公认的大周最美名妓。
原本得知“兰仙子”为秋以笙出席开幕式这个半真半假的消息之时,夜妈妈还是不太相信的,甚至还有些担忧,招红袖今年出的是“兰仙子”,那她们这边该派出哪位美人?
她们这边的美人,该怎么样妆扮,才能不被“兰仙子”的绝色姿容给比下去?
幸好楚云裳来了,雷霆手段直接安排下来,让得夜妈妈一下子就感到成功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原来秋以笙的红颜就是她啊。”
花雉之前都没说这点,楚云裳现在也是才知道:“‘兰仙子’来了就来了,甭管招红袖出的是兰仙子还是梅仙子竹仙子的,都绝对没我们的美人惊艳。”
夜妈妈听了点头笑道:“七小姐说得是,咱们的美人一出来,绝对是艳冠群芳。”
不仅仅是艳冠群芳。
保准能通过今晚这个开幕式,从此扬名整个大周朝!
看楚云裳和夜妈妈都是如此胸有成竹,九方长渊笑:“再过一刻钟开幕式就要开始了。我们的美人,是第几个上场?”
“当然是最后一个,专门压场子的。”楚云裳自信满满,“今年不比往年,以前都是越靠后的美人越容易被人忽略,但今年绝对不是这样。都知道现在夜不归是归我管,肯定都想知道从我手里出来的美人是怎么样的,所以我敢打包票,今年的开幕式,越到最后,人就越多,尤其是等我们夜不归的美人出来后,绝对能达到今晚开幕式的最*。”
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被她夜不归的美人给震住了,谁还想要去别的青楼里玩耍?
绝对都要为了能再见她这边的美人一面,从而跑进她的夜不归里啊,一掷千金那绝对是忒正常的事,她就窝在幕后拿着算盘清算银子好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总归还是占了你自身原因。”九方长渊转而又问,“那展示才情的时候呢,也是最后一个吗?”
楚云裳摇头:“才艺表演的时候不是了,我让人给安排在了第三个,招红袖的好像是第二个,第一个是谁我没注意,好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美人,不过估摸着是连‘兰仙子’的边儿都是挨不上的,更何况和我们的美人比。”
三人说着,看看窗外,路中央那个台子上,绘了四大美人的精致灯盏都已经被点亮,映得整个台子都是一片灯光璀璨。台子下方则摆了很多的桌椅,都是给身份贵重的人坐的,至于平民百姓,想要看开幕式,那就只能在后面自己拿板凳坐着了,绝对不能越界。
不过规矩虽是这样说,但真想要坐在前面观看开幕式,只要能掏得起那个价钱,就还是能坐的,主要就看谁有权有钱又有势,越靠前的就表明身份越厉害。
因为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开幕式就要开始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勾栏美人们就要上台走秀了,台子下面已经来了很多人,九方长渊道:“我们先下去坐着吧,不然呆会儿人更多,估计又要乱。”
参加开幕式的各个青楼所属的老板,桌椅位置是在台子的左侧,和客人们要坐的位置是有明显区分的。
楚云裳看看,台子左侧的位置上,此时的确已经坐了不少人。
“嗯,走吧,夜妈妈也一起吧。”
夜妈妈闻言忍不住一笑:“奴家也要一起?指不定呆会儿不知多少人要问奴家是谁,奴家岂不是得一遍遍的回答我是夜不归的夜妈妈?”
楚云裳和九方长渊听了,当即也都是笑了:“那敢情好,肯定要有人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刚好还能给我们这个新型胭脂宣传宣传了,说不定还能招揽到大客户。”
三人说说笑笑的出了夜不归。
从遮门的大红绸布后出来,抬眼望去,太阳已经落山,夜幕正在降临,整条胭脂街都是灯火通明,火树银花不夜天,晚风从不知名的遥远地方微微浮动而来,带来夏季夜晚略显缓慢的清凉。
因为是条名副其实的烟花巷,不少青楼都已是在准备着出席等会儿的开幕式,不过也都已是开门迎客,不少勾栏美人正站在楼外,笑着招揽客人,街上来来往往便显得十分的热闹。
各位风流人士走在其中,来自各地的公子贵女也是三两成群的走着,不时的点评街道两边各有特色的青楼,然后来到了举办开幕式的台子前,目光甫一触及到旁边夜不归所在的地方,果然都是纷纷一愣。
这都什么时候了,夜不归居然还在遮遮掩掩。
难不成楚家这位七小姐,还真有着十分大的能耐,能让夜不归一举成为今年最受欢迎的青楼?
不过之前也没听说过楚家七小姐会做生意啊,不承想她不仅会医,原来还跟楚三爷一样,都有着能赚钱的头脑。
正如楚云裳所想,夜不归到现在还没有揭开面纱,着实是让人更感神秘。
而看到他们三个人,两女一男的组合从夜不归遮门的大红绸布里钻出来,已经在台下坐好的不少人立时都是望了过来。
其中果然有一些人是专门从懿都赶过来的,认识楚云裳,也隐约知道楚云裳身边的那个男子正是她儿子的干爹,是某个地方什么家族的少主。当即就有人道:“这趟果然没白来,还以为楚云裳是夜不归老板这个消息根本是假的,却原来比真金还真。”
“听说夜不归是那位少主转让给她的,真是好大的气魄,居然敢拿来给她玩。”
“也不一定是玩吧。听说今年夜不归有望能压过秋家的招红袖,拿下最美美人的桂冠,她要是没本事的话,这时候还敢出来?”
“说得也是,且先看着,等夜不归的勾栏美人出来了,就知道楚云裳手段怎么样了。”
“要我说,楚云裳要真的会做生意,那汝阳侯不知道该多后悔了。哎,好像汝阳侯府的人没一个来的。”
“可不没来。汝阳侯正忙着重建汝阳侯府,哪里还有心思过来看他这个女儿。”
“也不能说是女儿了吧,不是说父女关系都断绝了,也不知道楚云裳是怎么想的,这没了汝阳侯府当靠山,她自己一个女人家又带着孩子,日子不好过啊。”
“去,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不好过,没看到那位少主连夜不归都敢给她,她还愁过日子?”
“也对啊,楚三爷也在帮她呢,这样想想,好像她跟汝阳侯断绝关系,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啊。”
“可不是呢,断绝关系,倒霉的是汝阳侯,绝对不是她,就她这样的本事,能进女学教书,能进医馆救人,能进大理寺断案,现在还能做生意,早知道她这么能干,汝阳侯绝对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汝阳侯真可怜。好像自从侯府被烧的那天,汝阳侯就已经没怎么上朝了?”
“嗯,跟陛下告了病假,说要休养两三个月,先将侯府给建起来再说。”
“看来是真被楚云裳给伤到了心,连朝堂上的事都不愿意管了,陛下居然也不说他。”
“嘘,小心隔墙有耳,慎言,慎言。”
人们说着,话题变换得非常快,一会儿是说楚云裳,一会儿是说楚玺,一会儿又扯到朝堂上,倒是让周围并不知道太多有关楚云裳事迹的人,都是一下子跟不上节奏了。
只能一边侧耳倾听着,一边感慨,早知楚家这位七小姐名声响亮,却不知道竟然这么响亮。
谁家小姐尚未出阁便怀孕生子,不是名声臭到不能要,连活都活不下去了,这位七小姐可好,不仅名声没有不能要,反倒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真是不知要让多少和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人羡慕嫉妒恨了。
这些人如何讨论,楚云裳随便听一听就过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出了夜不归后,还没往前走几步,就听有人喊她:“楚七小姐。”
楚云裳转头一瞧,来人出乎她的意料。
居然是文妤,自家三嫂的二姐。
这位可是公认的鲜少会出门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如今竟能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参加这样活色生香的开幕式,真是让人意外。
“文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是熟人,又是自家亲戚,楚云裳自然是迎了过去,然后左右瞧了瞧,却没瞧见自家三哥和三嫂:“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怎么会来这里啊,三哥和嫂子没陪你吗?”
文妤闻言摇头:“没有呢,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文妤旁边还有空位,楚云裳直接坐了下来,准备聊两句再走:“你居然能来这里,真是太让我感到意外了。”
素来都是以性格温婉著称的文二小姐闻言笑了:“其实每年的开幕式,我都会来的,看看美人,赏赏歌词也好,只是认识我的人少,这才没被人注意到。”说着,看了看在街边等楚云裳的两人,文妤便也没多说,只问,“对了,我要是想找你的话,直接进夜不归就可以了吗?”
楚云裳点头:“嗯,这几天我都会在夜不归,你要是想来,直接就能找到我。”
虽说女子进青楼,尤其是文妤这等未婚女子进青楼,这是一点都不合规矩的,但胭脂街毕竟是风晚城特有的胭脂街,别地方的规矩根本不能在这里适用,更何况开幕式结束后的未来五天时间里,青楼吸金并不只是单单吸男客人的金,女客人的金也是要吸的。
这却实在是因为选美只是选美而已,并不是选谁接客次数最多,男女客人皆可参加。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这也只是私下里的风流话而已,并不能被拿到台面上去。
文妤便道:“那好,你先去忙吧,开幕式要开始了,我有空会过去找你的。”
“好,回见。”
楚云裳这便离开了宾客席位,和九方长渊夜妈妈重新汇集了。
台子前面人实在太多,更何况开幕式即将开始,来胭脂街上看热闹的人几乎是成倍的增加,俨然是要达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了。
眼看着人这么多,从前面走是绝对挤不过去的了,楚云裳三人便从台子后面绕了去,这才在台子左侧的青楼老板位置上找了视野不错的空坐下。
由于如今已经荣升为夜不归的顶头老板,尽管这段时间夜不归一直在改造装修,并没有开门营业,但胭脂街上的不少老板都还是认识楚云裳的,当即见她过来了,纷纷打招呼:“楚老板来了。”
“楚老板来得好早。”
楚云裳一一点头应了,全都回了好。
给楚云裳这个老板打了招呼后,各位老板眼睛一转,就看向了九方长渊和夜妈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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