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要求他摘掉遮掩的围巾,似乎对他的面容不感兴趣。这样见人不礼貌,他本来还忐忑,对方既然不提,为了预防瘟疫,他也乐得不摘下来。
“剥去上衣,杖责六十,如若不死,便是诚心。”里斯本道出了十六个字,挺工整的。
他说得轻巧,吕翼冰从心底冒出了一阵寒气,杖责六十,就白云飞那小身板,他比对方壮多了,恐怕也得被打死。
他忙悄悄呸呸,这话太不吉利,他才不要挨板子,之前遭受重创,好容易活过一回,可不能再遭这个罪。
并且这是别国的内政,他一个外人,无法干涉。甚至他有理由恨白云飞,不仅千里迢迢,将他胁迫到这里,还让他产生错觉,误以为对方是名女子。
后一个理由他有点心虚,能怪白云飞吗,明明是自己想入非非。
可无论如何,都是白云飞的错,要不是他,此刻已经到了大都。想到大都,他的心隐隐发慌,既有深深的担心,又有无尽的想念。
但他毕竟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死在面前,虽没法阻止,内心却是不安的。还有一点,他在反思为何偏偏自己对白云飞产生了这个错觉,其他人却没有,白云飞似乎在某些方面影响了他。
他又悄悄的呸呸,本特使童子之身,取向很正常,对这种分桃之恋没有兴趣。白云飞,你可不要坑我啊,拜托拜托!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士兵们将白云飞按倒在地上,四名宫人手持木杖,从里面走出来,噼里啪啦将白云飞一阵猛打,两名官兵在旁边点着数。
速度也太快了,吕翼冰暗暗责怪自己只顾胡思乱想,刚刚应该找个时机让白云飞吃下几粒生机丹,也许他能扛得过去。
这下好了,已经开打,完全没有机会啊。
白云飞是个汉子,任凭杖打,一声不吭。
宫人们越打越狠,每一杖都惊心动魄,随时要了他的命。吕翼冰眼见他血肉横飞,直至吐血,简直不敢看,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救他。
看来这小子没说谎话,真是为了子民,这是有成仁的准备啊。
刹那间吕翼冰对他的埋怨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心中升起了怜悯,暗暗嘀咕着,他爹知道吗,对了,他爹史努克还活着吗,若知道他儿子这样做,他会怎么想?
这是个好汉啊,乌渤海人民,你们知道吗?
王宫周边没有任何人,也许是宵禁,也许是惧怕,也许是瘟疫,此时此刻,除了里斯本带来的人,没有任何人看见,更没有任何人知道。
吕翼冰心中纠结,想要出手救人,但深知不可,只能眼睁睁看着。
听着那噼里啪啦打断骨头的声音,他居然担心起白云飞来了,心中一面喊着救命,一面无可奈何。
真是冤家啊,你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相识不过十来天,还是你将我胁迫来了。
吕翼冰给自己找到理由,这是你自愿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死了,早日升天,早日投胎吧。
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不想还好,一想便要了命了。
白云飞就在他面前,被活生生的打,没有呻吟,没有哀嚎,但能看见血肉横飞,能听见骨头碎裂,能感知一个灵魂即将上天。
这TM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吕翼冰满眼满脑满心都是白云飞,纠结,担心,责备,埋怨,同情,怜悯,各种情绪郁结,忍不住大吼一声:“住手!”
这声音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随即整个世界静了下来,众人惊恐地看着他。
里斯本大约年岁已高,被这一通声音给吓到了,耳膜隐隐作痛,心脏跳到嗓子眼,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惊疑未定地道:“何特使,你这是?”
“在下是一名大夫,是来救人的,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吕翼冰斩钉切铁地道:“不管你们有什么规矩,请立刻停手,否则在下立刻出城。”
他下了决心,如果里斯本不下令停手,他转身就走。
作为一国丞相,里斯本对瘟疫的严重程度十分清楚,不仅民众死亡了数十万,眼下王宫都有人感染了,有王子还有王妃,再下去国王都有危险。
出于对南门的尊重和期待,他没有在意吕翼冰遮住面容。
吕翼冰的话说得很真切,如果将白云飞打死了,他真的要走,这事便不好办了。
虽然他可以采取强制手段,但对方是大夫,如果不尽心尽力,强制不一定有效果,再说吕翼冰是秦王的特使,奉命出使图琅。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乌渤海是图琅的附庸国,吕翼冰真要在乌渤海出了事,对图琅对大央都不好交待。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在于懂得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