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问情愁

    翌日，荼蘼枯林之下，她远远看见他站在那里等自己。

    末喜轻步上前，站定在他的身前，仰视这位陌生的心上人。他近在咫尺，却显得那样遥远……

    两人相视许久。末喜淡淡一笑，轻声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这一舞的目的终究是达到了。她本不抱希望，以为他不会来，可是他来了。

    “你想要我从何说起？你想听我说些什么？”龙逄不敢与她对视，只凝着远方。

    虽然末喜并不知道夏王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作为夏朝大臣对于她日后的伤害意味着什么，可是关龙逄他心中甚是明亮啊！所以他不敢与她对视。

    “你我都隐瞒了身份，你又何须向我解释？”

    关龙逄心中除了即将与她分离的不舍外，竟然出奇的平静。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不，我既已知道答案又何须再问呢？”末喜痴笑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末喜想问他，你可曾爱过我？你从未说过你爱我，可是我却依然是那样深爱着你……

    沉默许久，两人无言中凝视着对方，似乎知晓对方的千言万语。终于，关龙逄轻声说道：“该启程了。”

    料得到结果的，可她还是固执地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彻底的死心：“你能说一次，你爱我吗？哪怕一次，哪怕是假的……”末喜的声音格外平静，可却渐渐哽咽。那里头似乎充满了希望与——绝望？

    关龙逄听到她这句话后，身子一凛，随后便要转身。可就在他转身之际，却看见末喜取出一柄短剑。

    他倒是希望她能亲手伤他，而他也绝不会躲避。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两不相欠吧？就让那一剑，斩断两人那一段不知从何开始的纠葛吧。

    关龙逄站在原地，默默凝着笑容渐渐凄楚的末喜。

    末喜举起短剑，剑锋正对向他。他面色不改，只等着她那受之于他的精准剑法向自己刺来。

    末喜就那么举剑对着他，迟迟未动手。忽然，龙逄的脸色剧变，他的眼神中充满惊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夺步上前却来不及阻止——

    猝不及防，末喜迅疾精准地将剑划向自己的手。霎时，妖魅瑰丽的血红滴滴落下，狰狞诡魅地展示着它美丽的出场秀。

    末喜将短剑剑锋直抵他的喉。关龙逄惊恐地骇然住了正上前的脚步。

    她扬声大笑：“走吧。当日我苦苦求你，拜你为师。今日我亲自挑断手筋，日后便再不能习武，这就是将你给我的一切都还于你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若……有缘再相逢，便权当是陌路人。我末喜最爱的那个人，今日就埋葬在心里了！”

    手上依旧在滴血，可那伤口却远不及心里的创伤来得让人悲痛。

    终于，关龙逄隐藏已久的悲痛再也掩饰不住，他凝着她手上的血毫无止尽地滴滴落下，那抹伤痛最终全然显露在他的眼底。可是，为了她日后不被伤得更深，他只能克制喉间的嘶哑，声音极轻地道了一声：“对不起。”

    可是，他的家族曾受先帝即桀父恩泽，先帝生前对他也是赞赏有加、对待他甚好，令他伴在公子桀左右。所以关龙逄自小以国务为己任。即便桀与他背道相驰，可他心中依然坚守着幼时便已根深蒂固的赤胆忠心。纵然先帝走了，可是他要为族报恩，也是为自己报恩。这一切恩德无法回报给先帝，便只能报予桀了……所以，在忠与情之间，他选择了忠……

    关龙逄担心她的伤势，却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回头。他将心上的悲苦全都化作步履上的力量，使自己坚定稳固地离她而去。他的心与末喜的手，一道在流血。似乎那剑锋刺在他的心上，一层层拨开他鲜红淋漓的血肉。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刻骨铭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