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龙逄的声音是那样飘渺,像是从无底洞传来,仅仅拂过她的耳边便飞向远方,丝毫不做停留。
“你不是一直想听我说那句话吗?”他的气息愈弱,弱得仿佛已无。
就在这一刻,关龙逄看到了末喜最美的笑容——第一次相遇时,她脸上便是映着这抹笑容。
“我爱你……”最后一字的孱弱气息落入她的吻中。
末喜静静感受着他的气息,直到他最后一脉气息融化在她的口中,她依旧久久不愿离开他的唇。
他与她相握的手掌中,那个曾经留下的“逄”字余温依旧,却再也无法温热这具冰冷的身躯……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瓣荼蘼,肆意舞动在这静谧的室中,借着微光的荼蘼红若朝阳,美得如她。
耳边,是遥远宫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婚喜奏乐之音。听弦断,断那三千痴缠。
末喜似乎丢了魂魄——想的念的,关于你的,终于都真正成了昨天。再没有了,这世上再没有你这样一个让我深爱致命的男人……
这一瞬,忘了时间,丢了感觉,黑了世界。
终于,她终于陷入昏暗寒凉的冰川之中,只愿随他而去,再也不要醒来——这一生,我的爱彻底埋入尘土,与你长眠。我为你而生,我们却为何相遇这样迟?妾为君生,只望,来世能早一些相遇……
她的眼泪像一颗琥珀,凝结了这世间的落寞。
心口的疼痛是那样灼热,甚至灼伤了她的灵魂……这一次,她以为自己真的不会再醒了。
可偏偏在香烟袅袅的殿中,听到些许令她心痛却无法不醒来的只言片语:
“回禀大王,关龙逄还是——还是处子之身……”
紧紧握住末喜掌心的,正是她夫君那略带薄茧的细指。
她漠然睁开双眼,眼神是那样空洞却悲怆。
映入她眼帘的是她此刻最不愿见的那人——身着大红喜服的桀。
此时的桀没有一个新郎官应有的神采奕奕,而是满脸伤痛,眼中满是对她的愧疚与爱惜。
末喜用尽全身最大的气力挣脱夏桀的掌心,一掌巨大的响声划破夜空。
珠帘外方才说话的那个臣子、一众奴才婢女全都吓得顿时跪倒在地上,再无人敢抬起头来。
“别碰我!你怎么……怎么能够这样残忍!”末喜一生从未像如此歇斯底里。
这一声歇斯底里,让悬在空中的那只纤长细柔、无数次抚摸她的掌心骤然停住。
夏桀这辈子从未被人打过,他不是暴君么?怎么会让这个女人掴了一掌却狠不下心去伤害她呢?
终于,偌大的殿,被桀的仰长大笑打破了那骇人的死寂。
他笑自己怎会这样傻?为何对她执念如此深?
今夜明明是自己的大喜之日,他却在知晓她昏厥的消息后撇下两位美人毅然赶到她殿中。他一夜未眠,只是眼睁睁地守着这唯一一个能伤到他心的女人。
桀丢下两个新婚妃子,慌忙赶到她床前。就在她这具躺在床榻之上纹丝不动的虚弱身子映入眼帘时他满心悲痛,一切怒妒瞬间消逝。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那样在乎她的安危——连同她腹中胎儿的安危!
纵然她腹中的骨肉也许不是自己的,可是他要让她好好养身,平安将孩子生下。即便是为他人养孽子,他也愿意。只要她开心……
自己什么都能为她做,即便是放下一个王的尊严又有何妨?
只是,她的心,从来不曾属于自己。
他从前只以为她对自己是因为太恨,所以无法相爱。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她不爱自己的原因不是因为恨,只是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爱。可为何她的爱,是自己从小便妒恨的他——关龙逄呢?
儿时,他两曾经亲如兄弟。那时夏桀时常将自己东西分予关龙逄。可年纪渐长。夏桀始终不明白,为何不管自己怎么努力,父皇只看到关龙逄的好?父皇为什么对关龙逄比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更好?父皇已经离世,他永远不会明白父皇的爱子心切,也永远不会明白父皇望子成龙的心切。
后来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虽然许多人对他阿谀奉承,可是他知道关龙逄比自己更得民心。时常看到重臣与关龙逄热血商讨国事,他甚至忘却自己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独尊。
思想已完全不同的两个儿时玩伴,由此渐行渐远。
夏桀心中对关龙逄妒恨,可是,罢了。自己已是九五之尊,已拥有世间万物,还在乎这些作甚?
他以为自己什么都有了。
直到末喜出现,夏桀才发现了自己作为一个最尊贵的王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她的爱。
夏桀愿为她倾尽所有,却换不来她一秒钟的驻足凝眸……
于是,他发誓要看清她心中那人的模样。待他看清,竟觉得自己的命运是那样可笑——自己最爱的女人,竟然深深爱着自己厌恶的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朝堂之上,率群臣力劝自己莫要沉迷末喜美色之人,不是关龙逄是谁?
当他知晓她爱的人就是关龙逄,独自煎熬后终抵不过心中那只名叫“妒恨”的恶魔,于是他一直寻找机会想要试探这二人昔日的情分到底还存有多少。
后来他终于寻着了机会。在前往有缗国前,他秘密吩咐禁卫乔装去假意行刺末喜。
夏桀那阴沉冷淡的声音比万年冰川更凉、更寒:“若关龙逄对王后抵死相护,那么……关龙逄,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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