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万籁俱静，一时之间连那呼啸的风声也静止了。

    此时虚弱的玄枫云应该是毫无招架之力的，我不敢睁开我的双眼，我不敢看那残酷的结果。

    “扑通”一声倒地，一点一点，满室血腥味。

    良久，楼阁上传来急促踉跄的脚步声。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幕竟出乎我的意料，可这一幕，却似乎在情理之中。

    血，滴滴点点从罗衣的衣襟滑落，在木地板上绽出血花，如罗衣一样美丽。

    刀锋在抵上玄枫云的那一瞬终是转了头，对准了她自己。

    她到底还是放不下，放不下对他的情。她爱他，究竟有多深……

    “罗衣！罗衣！”温子寻抱着罗衣，拼命地呐喊。

    “云枫……云枫……”愈来愈虚弱的罗衣口中不停唤着此时她最牵挂的人。温子寻的声音就在此时戛然停止。

    玄枫云一把推开温子寻，抱住了罗衣。他那永远漫不经心的笑容，终于被罗衣的呼唤所拭去……

    我看着温子寻，温子寻神情寂灭。

    明媚的太阳缓缓从水天一线间升起，那炽热的温暖，终究无法温暖罗衣渐渐冰凉的身躯。

    玄枫云抱着罗衣，直到太阳挂上枝头。

    我不知道玄枫云对罗衣到底怀着怎样的一份情，而他的情，又到底是掩藏得有多深。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是，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

    如我所料，玄枫云无再为难他们。

    玄枫云带着罗衣的尸身回京。我不知道玄枫云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但是，皇上选择相信他，皇上也无再追究罗老将军“通敌叛国”一事。

    此后，我依旧守着温子寻。而温子寻，守着罗衣的坟墓。仿佛，我们每个人都还是站在原地，守着从前的人。可是，我知道，一切都变了。

    他的琴声依然有山、有水，却不再有诗情画意。他的眼神，亦不再灵动。

    直到温子寻的一滴泪流入我的瑶心链，那一天，我终究是要与他道别了。

    他，不再是我的使命。

    是啊，他不再是我的使命，可他，将成为我这漫长永生之中不灭的记忆。

    如同我对玄枫云的回答一般，或许他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可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能记住他便好。

    我即将启程去寻找下一任主人，不愁无处去，寻香自相见。

    与玄枫云离别时，我问他：“我没有忘记你我间的交易。那么，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他的唇角再次浮起从前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与从前无异。可现在，我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别样的他——任凭他如何掩饰，也逃避不了……

    他淡淡笑着，清朗的嗓音夹杂着风声，极轻：“罢了，我只那么随口一说。”

    语毕，他轻笑出声。然后，我也轻声笑了起来。

    忽而，他再次问我：“成仙，真是你所想要的吗？”

    他言：“若渡你成人，可愿？或许，这样你便能回到他身边，重新认识他，或许……和他在一起。”

    那时那刻，我只笑而不语。不知为何，被风拂过的心，低语呢喃着听不见的细语。

    离别之际，我看到天边的山头露出一点晨曦，迎面是风——那是春风。

    是我执意流落人间作这，只是这世间的风花雪月，皆我之所经不起。明知多情损梵行，别问是劫还是缘。

    留恋人间，百年之后，改朝换代，世事变迁，而我却再次遇见了他。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他亦不是人。

    若渡你成人，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