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念之起

    邑姜突遭冷落，失去王后之位。

    于邑姜而言，她失去的不只是王后之位，更是那心尖儿上的人。她不要王后之位，只要得那灼灼风华一人心，那便是帝辛。可当看到帝辛待妲己之好，那是她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的帝辛哥哥，那般温柔之模样，仿佛是一个自己从不曾认识过的人。

    妲己只用眼角余光睨了一眼躲在墙角的邑姜，随即她伏入帝辛的怀里，只轻声说了一句。次日，邑姜便受到了来自帝辛的旨意——依他之意，是要将她许配于姬发，是要她将帝乙时期将殷商王女嫁与岐邑姬昌的样子学了去。

    当年帝乙时，曾有君王之女婚配与姬昌，如今帝辛时，便有宰相之女婚配与姬发。

    宰相吕尚对此耿耿于怀，吕尚之追随者们更对此议论纷纷，殷商大臣日日进谏废后，言那妲己仅是区区战败部落之进献，不足以母仪天下。

    朝野中一时谣言四起，是以论妲己惑帝辛心而乱帝辛行。待传遍整个朝歌时，已成帝辛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

    妲己之言是从……这是流传于朝歌的谣言，可是，妲己却噗嗤一声笑了。谣言原也有真时，只不过这原是一场误打误撞的巧合罢了。那日她入伏在帝辛怀里只轻声说了一句，帝辛便依了她的意，将那青梅竹马的邑姜赐婚与姬发。

    于从前的帝辛而言，他与邑姜青梅竹马，若是想娶她，早已大聘封位，但从前的帝辛深知若是娶了邑姜，吕尚在朝野中的权势将会变得愈来愈盛。

    于此时的帝辛而言，他有意将邑姜疏远，因为他的心，落在妲己这儿了。他不能亦不想要邑姜。现在的他，只要妲己，更要妲己做他的王后，予她至高无上的荣华，更要的是护她周全。

    妲己虽曾心生矛盾，亦知道邑姜心里有帝辛，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也只能这么做。于自己、于所有人，这或许都会是最好的结果——那日夜里妲己再次收到了姬发传来的暗笺，竟是自己身边伺候着的贴身宫女所给。原只是知道姬发在朝歌里遍布细作，却不知身边日日相对的宫女竟也是姬发的人。只见信笺上仅留有三个字：勿忘之。

    姬发提醒妲己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可自从帝辛大病痊愈，妲己独受恩宠，姬发已经许久不与妲己联系。原以为她宠冠商宫后联系不便所以姬发才没有再传予她指示，当她再次收到信笺时才意识到，她依然不过是原来的那个她，这其中所有人的关系未曾有过任何改变。

    帝辛俯睡在案几上，妲己替他拾起随意被置在地上的奏折，齐好放于案上，看着他熟睡的脸庞，虽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可依然是她记忆中十来年前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藏于袖中的匕首，缓缓向他的胸口靠近，落在他心口上。只要她稍一用力，刺进去，她便能完成她的目的与使命。

    刺与不刺，全凭她一念之间。她不知这一念，或许能改变许多，亦不知眼前这个假装熟睡的男人在等着她的宣判……

    他原可以抓住她的手，质问她。可他只是在等，等她这一刀是落下，还是不落。

    他原可以制止她，帝辛却没有。因为他想确认她的心，在等她的一个结果。

    决定好了一定要刺进去，可就是动手的那一瞬，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亦如十来年前她救了他，如今她还是选择了要救他。而他等来的，终是他想要的答案。

    此后，妲己愈发受宠了。

    临走前，邑姜来到帝辛面前：我不想去岐邑，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哪怕不是王后，甚至不是妃子，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而邑姜被送去岐邑的那天，她一直在等，等着他会来看自己一眼，哪怕是一眼，可她终究还是没有等来他。

    在踏出朝歌的最后一步以前，她一直在祈求上天，他对自己若是没有爱、哪怕只有一丝怜悯也好，可他终究是没有，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