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吴晴、小德子

了冥界就还是这身打扮了！又暗自庆幸好赖自己还没有穿着那种难看的寿衣走的，不然真的是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哪还有心情出来逛街呢！

    王捷刚一走到酒楼门口，两个年轻的伙计就迎上前来，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官人请进！”

    王捷点了点头不由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是个当差的呀？”

    “您这不是佩戴着牙牌呢嘛！这一眼就得出来您是在阴律司做事的！呵呵！”其中一个伙计指了指王捷的胸口笑着说道。

    王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咦！还真是有点意思，刚刚在阴律司大殿里佩戴在脖子上的那个乌龟样的牙牌，虽然是被掩在上衣里面的，但此时竟然透过衣服发出阵阵暗淡的绿光来，确实是一眼就可以看到。难道里面装了啥感应的LED灯了？王捷胡思乱想着顺着伙计的指引走进望月楼里。

    酒楼里的顾客还真不少，也不知这些“人”都是干啥的，跑堂儿的店小二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穿的衣服也像是阳间现代的那种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服的样子，只是肩膀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显得不伦不类，店小二小跑儿着招呼王捷楼上就坐，王捷跟着店小二迈步走上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楼上也几乎都客满了，可巧靠窗的位置有个双人桌的空位，店小二做了个请的姿势让王捷那里坐下了。

    王捷靠着窗户，往楼下望去，不知何时这酒楼所在的整条街的临街的形形色色的店铺都点上了花花绿绿的灯笼，来往的过客如过江之鲫，人潮涌动好不热闹，不由又让人联想起重庆那边的仿古一条街，没想到在阴间竟也是如此繁华的场景。

    店小二拿来一张菜谱放在王捷的面前，王捷低头看了一眼，菜谱上也都是阳间的饭馆里常备的那些普通的家常菜式，正想下单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分文皆无，尴尬地怔了一怔，店小二的眼力也真是尖，一眼就猜到了王捷现在的心思，笑着对王捷说道：“小的知道您是刚走马上任的，俸禄还没有领对吧？不过，没关系，您这样的情况小店里经常遇到，都是先记着账然后下月领了俸禄后再补上就行了！”

    “哦，这样啊！那就不好意思了！”王捷惭惭地笑了笑又端详起菜单，随意点了几样菜又要了一瓶白酒，店小二就一阵旋风似地安排去了。

    等了半晌，王捷点的几样菜和酒都端上来了，王捷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吃饭了，现在看到满桌子的菜和阳间的没什么两样，一阵饥饿感重重袭来，立时顾不了其他，抄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不多时，面前的几个菜碟已经见底儿了，店小二端上的三碗白米饭也都下了肚，于是，王捷又向店小二要了一盘油炸花生米，此时才有心情就着花生米优哉游哉地喝起了小酒，别说，这冥界的酒的味道更加清冽阴柔，喝到肚里，不是火烧火燎的感觉而是感到一股清气瞬间渗透到四肢百骸之中，感觉整个身体都清爽了好多，王捷暗赞了一声痛快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也不知坐了多久，看眼前的酒瓶也差不多下去了三分之二，环顾四周，见酒楼的客人也剩下了不到两三桌，王捷觉得自己也喝得有些微醺的状态了，活着的时候，各种酒局去的多了，不是陪老板就是陪客户，王捷也算是有些酒量的人，而且王捷有招儿“三板斧”很能镇住场面，就是遇到和客户喝酒的时候，不用别人劝，自己上来不管多大的酒杯，不管多少度的烈酒，直接就是连干三杯，然后在一桌人的噼里啪啦的鼓掌叫好儿声中大大咧咧地落座，众人都以为这小子能喝酒，于是饭局过程中就很少有人还敢来跟王捷斗酒的了。

    王捷想找个人聊聊，看到一边已经显得清闲的店小二斜靠在栏杆上正无所事事，于是伸手招呼店小二过来，店小二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问道：“客官，您还要点儿啥？”

    王捷冲店小二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已经是酒足饭饱了。”又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来来！你要是现在不咋忙，就坐下来，咱们聊聊天儿好吗？”店小二点了点头，嬉皮笑脸地坐在了王捷对面的椅子上。

    “我问你哈，你说我都是做了鬼的人了，咋还会觉得肚子饿呢？而且在阴间竟然也有酒楼，这吃的东西也和阳间的味道没啥区别，这些都是真的吗？”王捷看着店小二一脸不解地拧眉问道。

    店小二呵呵一笑，上半身用胳膊支在饭桌上说道：“我看您也是刚来，对阴间的这些事还是没弄明白呢！”王捷身子往后一仰眼睛瞪得溜儿圆说道：“正是啊！”

    店小二神色中透着神神秘秘的样子给王捷使了个颜色压低声音说道：“您先看看这酒楼里的这些客人，能分清楚他们都是什么吗？”王捷一嘟嘴眼睛转了转然后双手一摊说道：“那我哪看得出来啊？难道这里还有活人不成？”

    “您再仔细看看，告诉您哈！这里的客人大体上有三类，一个是咱们常说的鬼，鬼其实就是冥界的过客，像是旅游团一样，走完了阴曹地府的流程手续就该去哪儿去哪儿了！”店小二嘿嘿一笑又接着说道：“另一种是可以成为是阴人，就是你我这样的在冥界常住的，无论是做买卖的还是在地府机构里当差的，可以说都算是在冥界里有绿卡的“人”，绿卡您明白吧？”

    “我活着的时候就有加拿大的绿卡好不！呵呵！”王捷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肩膀笑着回道。

    “还是您厉害啊！要不怎么能在冥界里当差呢！告诉您说，能在阴曹地府当差的，哪怕是最小的差事，那都是万里甚至十万里挑一的人才，那可比阳间考公务员难太多了！”看店小二的神情，说这话的时候倒不像是在拍王捷的马屁。

    “那还有第三类呢？”王捷又问道。

    “这第三类，既非鬼，又非阴人，而是活人的灵魂暂时出窍到处溜达，溜达到冥界这个地方的。”店小二说着用手指偷偷指点了一下隔着三张桌子外的一个正在用餐的客人，那客人身上衣服又脏又破，就一个人坐在那里，但桌上竟然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酒菜，鸡鸭鱼肉都齐了，那人也左顾右盼，像个饿死鬼一样狂吞大嚼着。

    “这个人难道是正在做梦吃大餐吗？”王捷诧异的问道。

    “是啊！您还真说对了！那兄弟的肉身现在不知道躺在哪里，自己的神识正在梦里吃大餐呢！呵呵！”店小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手捂住嘴。

    王捷挠了挠头，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做过吃大餐的梦，那梦多半是因为晚上酒局的时候只顾着喝酒没咋吃东西，到躺床上睡觉的时候肚子又饿了的缘故。

    王捷又店小二说道：“哎，我听说，人做梦的时候，梦到吃的东西是不能吃的，说那是阴间的吃食，吃了是要有报应的，倒不是别的啥报应，而是自己的钱财要受些损失吧！”

    “那当然了，在冥界也不能吃霸王餐呀！而且这些做梦而神识出窍的人，吃的这些阴间的饭也是对身体健康不好的，容易生些气血衰弱的毛病。”店小二似有些倦意，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那我们这样的阴人，吃了没事吗？”王捷也打了个哈欠说道。

    “我们这些在冥界常住的阴人，吃了是没事的，不过呢，就是需要埋单而已，埋单的钱是冥币，但又不是人间给死人烧的那种冥币，这种冥币是阴曹地府里专门的机构发行的，类似人间的银行金融机构就是了，呵呵！”店小二说道。

    “还真是觉得稀奇呢！呵呵！”王捷又想起刚才想问的问题又追问道：“那我为啥会觉得肚子饿呢？再说了，这些吃的喝的这么多，难道还会消化吸收了不成？”

    “哎呀！您估计也知道佛法里说的“诸法空相”的意思吧？在人间里吃的用的，难道就算是所谓的真实的吗？那些不都是属于外物，不都是各种感觉的反应吗？饿，也只是一种感觉，阳间会有，阴间也会有的。”店小二一番滔滔大论，竟还颇有几分哲学思辨的道理。

    王捷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还真是有些道理。佛说四大皆空，物质世界也许就是虚幻的，而虚幻的精神世界也许才是真实的吧！”

    王捷放下手中的酒杯，又要了个酒杯，把瓶中剩下的酒用两个酒杯平分了，然后递给店小二一杯，两人捧着酒杯碰了个杯然后都是一饮而尽。

    王捷站起身来，店小二也站了起来，王捷拉住店小二的袖子有些醉醺醺地说道：“我说哥们儿，怎么称呼你呀？”

    “叫我小德子就行了！呵呵！”店小二有些腼腆的一笑说道：“以后希望您还能常来照顾咱们小店的生意呀！毕竟咱们离得近是吧！”

    王捷心想，小德子？这名儿不错！不知道还以为是伺候老佛爷的小太监呢！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还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没问题！以后有时间我就过来坐坐！你就叫我捷哥就行了！哈哈！”又提醒小德子把自己的账给记上，小德子点了点头，叫了声“捷哥”然后笑着扶着王捷走下了楼梯。

    王捷出了望月楼来到大街上，这时街上来往的客流也稀疏了很多，王捷就像脑袋里自带导航一样，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往哪里走是回住处的方向，于是迈开脚步，朝幽都城西北方向走去。

    一路走来，见路上的周边的景物也和人间差不了多少，顶多算是个横店影视城里的感觉，只是大街小巷里都是十分的干净，没有一丁点垃圾杂物，路上遇到的“人”也都感觉很是友好，有的还跟王捷微笑地点头示意一下。王捷心想，这些“人”大概就是属于拿到冥界绿卡常住的那些“阴人”吧？阴人也好，阳人也罢，不过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而已，不同的也许只是自己神识的寄托的形体不一样罢了，自己看来也已经算是阴人了，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和阳世里没啥区别，要是能常住在冥界也是不错的了，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没有阳光沙滩、碧海蓝天了，对了！还有女人！

    王捷此时突然想到了女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归“家”的感觉了，那是还没有结婚前小伙子的时候，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即便在写字楼一天下来多么辛苦，但每到快下班的时候，即便手里还在不断地敲打着电脑键盘忙着把活儿干完，但心里面已经开始想象回家的感觉了，女儿玲玲都是高喊着“爸爸！爸爸!”然后像小燕子一样扎到王捷的怀抱里，老婆李美晨也总是笑着招呼老公到餐厅吃饭，这个时候就是王捷最幸福的时候了，觉得自己在外边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不由得又念起婷婷来，不知婷婷现在何处了，或者已经转世投胎了也说不定？冥界里还能结婚吗？那不成了**了嘛！有个女鬼聊聊天也总比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好啊！

    感觉走了差不多有人间的一个小时的样子，王捷总算找到了自己住所的附近，一看，和幽都城刚刚吃饭的地方比真是荒凉了很多，土坯的院墙已经倒塌了大半，院里面也只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平房，屋顶是黑色的瓦片但也大部分都脱落了，黑洞洞的窗户，木质的窗框上曾经糊上的窗纸也都是破洞，王捷心想，我现在要还是个活人，估计见了这样的房子心里都会觉得瘆得慌！这地方推荐给剧组拍鬼片倒是不错！

    唯一让王捷感到欣慰的是，院子里种着很多青翠的竹子，是真的竹子，和阳间的没有区别，郁郁葱葱的，甚至能听到微风拂过的时候，竹叶发出的沙沙的响声，王捷心想，妙哉妙哉！宁可食无鱼不可居无竹啊！

    王捷站在院门外掏出了那把吴晴给自己的钥匙，其实也无需用啥钥匙开门，那倒塌的院墙剩下的小半截几乎就是可以一步跨过去的，何况刚把钥匙插到门的锁孔里，门就吱嘎一声自己开了，原来院门本也没有上锁。

    王捷进了院子，反身把院门关上又插上了门栓，看了看院子，宽阔不过数丈，和老北京的四合院差不多大小，正对居室的是一条长约十几米的一人宽的石子小径，王捷走到居室门口，门轻轻一推也是吱嘎一声开了，王捷走进屋里，放眼看去，除了一张古式的板床和一个漆皮脱落的书桌和椅子以外也没有啥多余的家具，而满地堆积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一时也分辨不清都是何物。

    其实在居室里，如果在活人看来是漆黑一片的，但王捷此时已是冥界中的居民，所以即便没有灯火也能看得清楚，但习惯还是想找一根蜡烛点上，正好那张书桌上有几根半截的蜡烛，还有一块火石，王捷心中暗喜，拿起一根蜡烛，用火石打着火儿把蜡烛点燃，然后端正地立在桌子上，在烛光摇曳中，居室里也多了几分温暖的感觉，王捷心里话说，就是打死老婆李美晨，她也想不到我王捷此时此刻会待在这么一个鬼地方，而这个地方也许在地球上是根本就没有的地方，没准儿就是在另一个维度上的世界。

    王捷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些精神，没觉得特别困倦，于是把在阴律司里吴晴交给他的那装着一些材料的纸盒子在桌子上打开了，里面倒出来一些发黄的案卷来，都是用麻绳粗线装订整齐的，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就着桌子上的烛光，王捷大概翻了翻这些案卷，大多是阴律司的相关介绍的文字，用的都是古文的形式，但王捷对古文也颇有研究，读起来并不费力，用人间的现代的话儿来说，里面讲的无非都是关于阴律司的背景、职责范围、机构摄者和主要领导的介绍，王捷此时似乎大脑开窍了一样，原先在阳间的时候觉得自己步入中年了，记忆力减退的十分明显，曾参加过职称资质的考试，复习起大学的那些基础课来觉得很吃力，主要就是看的时候明白，书一合上就把看过的都忘了，但现在似乎看过一遍的内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就好比照片一样印在脑海里一样！王捷暗自惊喜，如果有这等超强的记忆力，要是在阳间，北大清华那太容易考上了！

    王捷已经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了，也从不觉得困，但就跟刚才觉得饿了在望月楼里大快朵颐一样，现在居然也困意袭来想睡觉了。

    看桌子旁边的那个木板床，上面铺了一个棕垫，有一个方形的古式的枕头，还有一床粗布的藏青色薄被，居然还叠的整整齐齐的，虽然此屋子已不知有多久没有主人了，但阴间的一个好处是，无论放多久的东西都不会发霉变质更是纤尘不染！王捷想到，也是，阴间咋可能还有细菌微生物呢！所以，也不用嫌弃埋汰，直接吹灭了蜡烛，和衣而卧躺在床上，拉过那薄被盖住大半个身子，屋里屋外的景物在王捷看来依然是清晰可见的，四下里静谧无声，只有院子里的那从竹林发出轻轻的沙沙的响声，像是催眠曲一样，让王捷不多会儿就进入了梦乡，这也是王捷自北京的世贸大厦上纵身一跳后的第一次睡觉，而且还是睡在另一个世界里。

    虽然睡的很死，但王捷总是做着各种奇怪的梦，但无论梦中的场景如何变幻，梦中的主角却只有两个，不是女儿玲玲就是那个从山洞中一起出来踏入冥界旅途的婷婷，竟然还梦到和婷婷一起在这张木板床上相拥而眠，一阵幸福感袭来，王捷猛的醒了，床上坐起来一看却还是自己一人形单影只地在这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不禁喟然长叹一声，翻身倒头继续睡觉。

    王捷有一个优点就是面对孤独无助的困难局面的时候能够始终保持高昂的斗志和旺盛的生命力，从不被莫名的抑郁压抑的情结所困扰，此时，这种品质恰好又发挥了用处，能够让王捷在这种破败不堪的地方安然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王捷还在各色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畅游的时候，突然脑海里蹦出一只雄赳赳的顶着红色冠子的大公鸡来，扬着脖子就是咯咯咯地一阵啼叫，惊得王捷差点没从床上翻到地上去，就这样醒了，还记起来今天应该是去阴律司报道上岗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