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太奶的拐杖拿来!”爷爷在堂屋里喝道。
我迟疑地走进了堂屋,姑奶奶接过了拐杖,一边打量着,一边对我责骂道:
“你这黄毛,坏透了,你太奶爱惜了一辈子的手杖,你来了一会儿就把它搞坏。”
“这孩子手欠,该打一顿教训教训这个没王法的小混蛋。”
“这一院子的小孩都知道,比她小的都知道不能拿太奶的手杖,该打!”
“可惜了,太奶奶爱惜了一辈子的手杖。”
······
大家一边检查着手杖,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着我,仿佛我是一枚即将发射的炮弹,大家都在等待着点火一般。我在心里琢磨着,今天这顿打恐怕躲不过了,他们怎么打我呢,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这时,我已没有了羞愧之色,目光扫视过他们每个人的脸,心里考虑着谁会先动手,谁会打地狠,他们的脸在我的眼里渐渐演变成庙里的十八罗汉,个个凶神恶煞。
最后手杖传到太奶的手里,太奶看了看说:
“放好,别让这个小讨吃鬼再拿去。”
太奶并没有发话要收拾我,我忐忑的心总算放下了,这顿打看来是免了,于是我慢慢地向门边溜去,最后走出了门,在窗下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还是关于这根手杖的,渐渐的,话题转移到别的,我也就走开了。
我走到了那群玩耍的孩子中间站住,他们停下了游戏都望向我,其中那个刚才告状的小孩指着我对大家说道:
“就这个黄毛,刚才摔坏了太奶的手杖,”接着又补了一句,“王八蛋!”
“对,王八蛋!”
“黄毛王八蛋!”
小孩子跟着附和,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八罗汉,这次是笑着的十八罗汉,我的怒气瞬间被点燃,像要把我的朝天辫炸开一般,我一顿拳打脚踢,两个小孩被我打翻在地,其中就包括那个告状的,院子里顿时哭声一片,我飞快的跑出院子,向来时的路上跑去,尽管在我出院门的时候,我能闻到,高菊花就着酸汤面的香味在院子里回绕,高菊花是陕北的一味调味料,状如菊花,只是只有拇指大小,香味奇特,是酸菜面必备的提味品,毋庸置疑,酸汤面马上出锅,但我也决不能回头,他们人多,速战速决,等他们回过神来,那我就惨了。
路过梨树的时候,我还是摘了一颗梨子,依旧门牙当剃刀,一路剃了回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爷爷呢?”奶奶正在灶前忙碌,见我一个人这么快回来,很奇怪,于是停下。
“不知道,”我答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一块去的,是你把他丢了,还是你爷把你丢了。”
“爷爷还在太奶那里,我先回来了。”这时我的思维才跟上奶奶的问话。
“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坏事了,这么快?”奶奶依然充满疑惑。
“这么短,我能干什么坏事!”我若无其事地答道。
其实,就是这一点时间,真是够做事情的,而且还不止一件,只是奶奶那里知道。
“你太奶病重吗?”奶奶又问道。
“很重!”
“很重,”奶奶重复道。
“有多重?”奶奶有些焦虑。
“连人都不认识了,你说重不重。”我好像卖起了关子,其实是我心中不悦。
“那你看你太奶这次能好转吗?
“不能!”
“不能,”奶奶又重复道,“那你看你太奶能活过今年吗?”
家乡有一种说法,就是从年幼不懂事的孩子嘴里问一些关于未来的事情,孩子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回答能或不能,是或不是,类似占卜,说这叫小孩嘴里讨实话。
“不能!”我答道,其实我只是很烦躁,还没从那些刚发生的事情的情绪里走出,信口胡诌,谁知这又一语中的,那时候太奶还能坐起说话,后来就每况愈下,终没度过年关,那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