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我估摸着就是前排和王军团坐着的那个傻乎乎的男孩,因为王军团几次用胳膊碰他,示意他站起来,但是他都没有动,于是我就从后排牵着他的衣领把他牵了起来。
“叫你你就站起来。”老师说,“我们欢迎新同学。”老师开始鼓掌,我们也跟着拍起了手。
但是当李蛋娃坐下去的时候,那条长凳,就是我换去的那条,不适时宜的跪了下去,李蛋娃和王军团两人都坐到了地上,教室里哄堂大笑。
刘老师看了看从地上爬起的他们说:
“一会儿,我给你们修修。”
随后,刘老师给大家发书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变得非常的激动,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甚至浑身发抖,我平生第一次变得如此的紧张,我只能不停地搓手来缓解我的不适,当书本都放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心情才慢慢地平复,从激动不安的状态中走出,继而被惊喜代替,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本,虽然我不认识一个字,仅仅看图画就让我十分喜欢。
老师依次给二三年级上完课,最后才给我们上课,教我们读写“a”,读好办,只要会说话,张大嘴巴都会,但是写就麻烦了,我们从没有握过笔,单不说千奇百怪的握笔姿势,就是稳住铅笔都困难。老师反反复复的纠正我们,最后急了,他说:
“吃你们怎么都会,两根筷子都能握好,这铅笔就一根还握不好。”
“老师,来望也不会握两根筷子。”我说,因为来望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用手攥住筷子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写好了再说。”老师有些不高兴了,训了我一句,而我却不以为然。
我开始用心地写“a”,但是铅笔很难控制,于是我学着来望握筷子的姿势,用一把手攥住,这样倒稳定了许多,我的速度也提高了许多,只是三十二开纸,只够写一个“a”,与其说写,还不如说画,一张一个,一节课我就画完了一个本子,当我回头看来望的时候,他还在第一页上纠结,我有些飘飘然了,于是又拿过来望的本子给他演示起我的独门绝技,恰好被老师看见,被训斥了几句,纠正了我的握笔姿势,我只好重新去写,依然一页一个,老师又告诉我太大了,可是我怎么都写不小,后来,我发现只要一个套一个,这样最后一个就小了,于是我的纸上又出现了新的图案,那就是我后来在大学里才学到的发射图案,其实,在我的幼年时期,我就应用过了,只是当时并不明白。
第一天,我们不仅学了一个“a”,还学了唱歌,唱歌没有人教,我们只是听二三年级的同学唱,我发现每节课上课的时候大家都要唱一首歌,那一天里他们总共只唱了两首,一首就是我都听腻了的《东方红》,另一支就是《丢手绢》,我比较喜欢《丢手绢》,可惜我不会唱,但是我又很想唱,于是在一节课上,大家都唱完停下,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忽然高声唱了一句:
“供——销——社”
大家哄堂大笑,老师也笑了起来,说:
“供销社里好东西多,现在还想着供销社,那就好好学习,长大去当售货员。”
那个年代,售货员是多少人的梦想,也不难理解老师会这么说,连老师都认为那是一个让人艳羡的职业。
如果说学校里还有什么让我好奇的,那就是放在屋外窗台上的手摇铜铃,每当上下课,老师都会摇摇铜铃,铃声清脆悦耳,我特别想试试,终于在老师给三年级后排的一个同学低头辅导的时候,我悄悄溜出了教室,并且摇起了铜铃,而且是拼命地摇,我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教室里吵吵嚷嚷,老师跟着就出来了,四五年级的同学也从另一个教室里走了出来-,而我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老师恼怒的一把夺过铜铃,高声喝道:
“站那,这节课就站那儿。”
于是,在我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光荣地罚站了,教室里书声琅琅,教室外阳光明媚,虽说已是入秋时分,但正午的阳光暖意浓浓,我差点就要睡着了,当我正在打瞌睡的时候,忽然我听到有人喊我,我抬头一看是找水爷,正赶着毛驴,站在路边招呼我,我急忙跑过去。
“爷,你怎么来这儿?”我奇怪地问。
“我回家接我孙女,明儿也来这儿上学。”
“是上一年级吗。”
“对,上一年级。”找水爷答道,继而又问我,“你怎么不去上课?”
“我被老师罚站了。”我说。
“是不是不好好写字?”
“不是,我就摇了一下铜铃,老师就不高兴了。”
“那铜铃是老师摇的,你这黄毛,到哪都要捅个篓子。”找水爷呵呵的笑着走开了。
“爷,你哪有孙女。”望着找水爷远去的身影,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我侄孙女。”找水爷拖长了声调,悠悠地答道。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终于被老师解放了,因为那时候学生上学都没有吃过早饭,而放学又在午后两点,所以充饥的只有干粮了,而干粮的式样也随每个家庭的情况而定,好一点的有头一天的剩煎饼,当然是荞麦面的,还有干炒面,就是将五谷杂粮炒熟磨成粉的,次一些的就是剩黄米饭,还有就像来望一样,什么都没有的。当大家都拿出了自己的干粮吃的时候,我也感到饥肠辘辘,想起了书包里还有奶奶给我装的黑面馍,但是书包里没有,这我才想起了早间下课的时候,有两个三年级的学生站在讲台上说,他们在路上看到了有两个黑得像驴粪蛋一样的黑面馍,不知是谁丢的,大家都哈哈大笑,我也跟着哈哈大笑,现在想来,那两个馍一定是我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的,闹了半天,敢情是自己在笑自己。
丢了馍,我和来望只好饿着肚子挨到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没有了来时的气力,一路上又困又乏,连说话都少了很多,一步三摇的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