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五日,到了后院时琴安说路上遗失了母亲的遗物,正因为不贵重怕被打扫来扔了,请慕雨仪等她一刻。慕雨仪觉得这样的物件当然要捡回来,等上一小会也无甚不可。接近此事尾声,慕雨仪当下已十分放松,等了等,手中的小儿似要挣脱去追逐什么虫子。她握紧他的手,温声安抚,想到已在后院不过几步路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巧的是,当日她这头也不怎么晕,于是便将黄健抱了起来朝着埋小人的地方走去。虽然走过去时也微微觉得哪里有不对,可那处埋了小人的花树开得正艳,她怎么也不会认错。不知怎么脚被绊了一下,她抱着孩子身子不稳双双跌倒,跌下的地方正是院中那口水井。她听到耳边传来琴安的尖叫声,再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被救上岸时她晕迷不醒,等醒过来已过了一日,而黄健紧闭着一双大眼睛,早已经没了。
这一件事,是慕雨仪命运的转折点。南宫钥感觉到那从心底里升起的绝望,像是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支离破碎。那是慕雨仪心里的感觉,却丝毫不遗漏地再传感给南宫钥,让她也坠入了这深深的黑渊之中。南宫钥透过慕雨仪的眼睛看着天上的朝阳变成残阳再变成朝阳,怀里的孩子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像以往一样乖巧懂事。
她用脸贴着他的,声音低低的,温温软软的:“小健,你最喜欢吃桂花糕,去年秋天的桂花留了好多,你快起来,母亲给你做桂花糕吃啊。”
他的小脑袋窝在她的怀中,却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动一动,再乐呵呵地点点头。泪水一滴又一滴从慕雨仪脸上滑落,然后在他脸上汇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再一滴一滴落在初春的地上开出一朵朵花来。
虽让人难以接受,但所有人都当这是一个意外。可是慕雨仪的心中觉得,是她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如果她能听琴安的话在那里等一等,不过五日,一切便都结束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已无可挽回,可这个打倒慕雨仪的意外却在并不遥远的后来让她知晓这一切并不怎么意外。
时间可以冲淡所有人的心伤,却唯独不能冲淡慕雨仪的丧子之痛,那种害死爱子的伤一日又一日的撕裂从来就没有好过,她也不允许它好,就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黄诚想要与她有一个新的孩子,她自然是拒绝的,可以说是抗拒的。但是对于男人来说,这种拒绝一次两次还可以理解,可是时间过了快一年她还是拒绝就让人不能忍受了,不能忍受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就开始让人变得愁闷,往往这个时候就会发生些新的故事。
不愿意回房就寝的黄诚一个人呆在另一间空房里独自愁闷,特别是这种不知如何与外人道的事他只能自己消化。对于妻子,他自觉已付出了所有的耐心,可是失子的不是她一人,而人总是要向前看。这便是男人与女人普遍的不同点,他总是向前看,可她却抱着伤痛不松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出来。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的自责,她的悔恨。过了这么久,他早已从与她共同的伤心难过和对她的包容爱护变成了愁苦埋怨。他独自愁闷的一个又一个夜里琴安总会端上些可口的小点心送到黄诚的房间,说是慕雨仪要她送过来的,黄诚每每一听便振作精神回到主卧房,可是却又一次次败兴而归。
过后不久的几个夜晚,琴安回去时都是脸色发红,可慕雨仪哪会注意到这个,即便眼睛从她脸上扫过脑子里都是其他的画面。再后来,琴安几乎夜不归宿,不过,慕雨仪照样没有看到,可是同样感受着那心中空无一物的南宫钥却发觉了,这意味着什么,曾被亲妹妹背叛过的她心里已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