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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亦是相识不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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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楚正文卷第十四章亦是相识不相知第十四章亦是相识不相知

    “你有什么事吗?”樊玶现在忙着吃饭,真没兴趣知道她是谁,知道了又如何。

    女子不可思议,嘴张成个圆形:“原来公主都是这个德性啊。”

    樊玶蹙眉,已经好久没有人提到她公主的身份,听起来有些刺耳,她放下碗筷,沉脸道:“难不成你也是来挑衅的。”

    女子连忙摆手:“我可没那么无聊,好不容易刑狱侦查科来了个女子,还是个公主,自然好奇些,你别介意啊,我出身微寒没什么见识,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公主会和我待在一起。”

    樊玶继续拿起碗筷吃起来,她没有精力放在聊天上。

    女子仔细观察着樊玶,眉眼又弯成月牙:“我叫平南,自幼就没见过父母,敖军府就是我的家,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樊玶吃完最后一块鹿肉,盘盘皆空,她抹了抹嘴角:“上头派你来不只送饭给我吧。”

    平南托腮的手一顿,两眼放光:“真聪明,不愧是敖军府选出来的人,不错,上头有一件重要的任务交予你我。”

    平南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一个人像。

    樊玶目光一滞,这不是元子家吗?

    “你认得画中之人?”平南问道。

    “认得,是王子酌的贴身护卫元子家。”

    “对,元子家在竞选东广一线时离奇消失,已失踪多日,王子酌也不知他在何处,后谍情密探科查到其身份伪造,他身上一定有许多秘密,恐对楚王不利,现上头命我们捉拿此人,时间紧迫,我们要快点行动。”平南这时也不嬉闹,认真严肃,仿佛换了一个人。

    “为何他失踪了谍情密探科才查到他身份伪造?”樊玶不解,敖军府既然能成为楚王的直属机构,怎么会不筛查人就让其成为王子的护卫。

    “元子家失踪那天,王子旅刚好向楚王呈上元子家的户籍贴,上面虽有掌管楚国户籍的司民印章,但那份印章是伪造的,所以他的户籍贴是假的,而真实的户籍贴却没有找到。此事牵连甚广,不仅牵扯司民、敖军府,还有东广军,谍情密探科也在调查,当初涉事之人已被刑狱署审问,有的已送入禹牢。”平南幽幽道,她在敖军府那么久都没出现如此大的疏漏,这事不仅关乎楚王的安全,还关乎敖军府和东广的颜面,两个机构都属于楚王的亲卫军府,混一个鱼目竟然这么久才发现。

    “王子旅?他又是从何查起的?他不怕牵涉到王子酌吗?”樊玶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还再提熊酌。

    “元子家担任王子酌的贴身护卫本就与王子酌无关,全程都是敖军府和东广军的安排,所以不会影响王子酌。至于王子旅如何知道就不得而知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查明元子家的下落和真相。”

    樊玶受罚三天,感觉错过好多事,原来元子家的忠心耿耿可能也只是表象,人啊,真是复杂。她叹了口气,摊开羊皮纸,端详着元子家的眉眼,毕竟曾是她的易容“师傅”,在前往楚国的路上还救过她一命,万一元子家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她下得去手吗。

    “你觉得该从哪开始查?”平南探究地望向樊玶。

    樊玶目光略微躲闪,将羊皮纸还给平南:“我初来,没有经验,听你的吧。”

    平南的食指在她面前摇了摇:“啧啧啧,我知道你和他相识,你肯定有办法,是在顾念旧情不敢抓吧。”

    这丫头心还挺细的,想来平南能进敖军府也不简单,樊玶也懒得隐瞒,大方承认:“是的,此人救过我一命,于我有大恩。”

    平南双手抱胸,摇头道:“这可不成,你既然入了敖军府,就应尽心效力于大王,即使这元子家对你有大恩,你也得权衡孰轻孰重,于你而言,元子家是救命恩人,于楚王而言,他是乱臣贼子,是祸乱楚国,贻害无穷的隐患,何况元子家救你是受命于楚王,你更应该效力楚王。”

    樊玶看着平南,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平南观樊玶心思似乎有动摇,继续道:“就算你顾念他确实有救你一命,但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救他岂不是助纣为虐,你帮他那就是和整个楚国过不去,敖军府说不定把你当成同伙给抓了。”

    樊玶对平南刮目相看,虽然她年纪尚轻,但世事洞明。不过在未知元子家做了什么事之前,她不想被牵着鼻子走。

    “嗯,元子家擅长易容整骨术,你们现在有如此肖像的画像,想必已经交代暗线秘密搜查,他肯定会易容躲避,所以现在用画像搜寻是无用的。”

    “那你说怎么办?”平南试问,眼里似有探究。

    “易容整骨术需要用到灰泥,不知灰泥在楚国何处贩卖?”樊玶从前身居深宫,对楚国的买卖并不了解,但她知道除了易容所用的胭脂水粉是女子常用物,而灰泥是她前所未见的,说不定是个稀罕物,若是从灰泥查起,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灰泥?不会是盖房子用的灰泥吧?”平南有些诧异。

    樊玶让平南去取她留在谍情密探科为彩儿易容剩下的灰泥,这为数不多的灰泥还是当初她学习易容术时元子家给她的。

    平南用手指捻着带来的灰色粉末,十分肯定道:“这就是修筑宫殿城防用的灰泥,可以加固建筑,还有防潮的作用。不过好像有些不同。”

    樊玶似是看到了线索,问道:“是哪里不同?”

    平南搓了搓指尖的粉,若有所思道:“好像更加细腻,如果这灰泥不同寻常,我们就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找。元子家若有逆心,这段时间定会深居简出,易容出行,他也会需要这种灰泥的。”

    樊玶陷入思考:“你刚才说灰泥是修建所用,可楚地修筑工事那么多,我们从何下手?”

    平南眉头紧锁:“灰泥所用甚广,大到宫殿城防陵墓,小到百姓民居,我们不可能一个个查,为今之计只能问问掌管百工的工尹,斗宜申,他一定知道。”

    平南留樊玶休息了一天,便带她一同前往百工署。

    百工署是掌管楚国手工业、营建制造的官署,这里的管事就是工尹斗宜申。斗宜申,芈姓,斗氏,名宜申,字子西,若敖氏后裔。

    “工尹大人,好久不见啊。”平南步履生风,笑着走进来,大老远就朝斗宜申打招呼,并不施礼,樊玶跟在后面还有点不适应,平南好像和所有人都很熟,就连一开始见自己也是。

    “哦,这不是司败大人的小跟班平南姑娘嘛。”斗宜申放下手中的笔,迎接上来,口中说的司败就是管理楚国司法的何玉,明里他官至司败,暗里就是敖军府刑狱侦查科的掌科,由此可见楚王对其信任有加。

    “什么小跟班,工尹大人说笑了。”平南笑眯眯道,好似与家中长辈说话的小辈。

    “这位是?”

    斗宜申注意到了平南身边的樊玶,普通的玄色劲装穿在她身上竟衬得她高华冷艳,仿佛暗夜里的月光皎洁神秘,高不可攀,尤其是她年纪尚小,一张稚嫩娇好,含苞敛艳的容颜,日后必定大放异彩,风华无双。

    “这位是新来的,何大人叫我带着她。”平南帮樊玶回答。

    斗宜申抚了抚自己的长须,上下打量着樊玶笑道:“司败大人真是好福气,手下有两位美女,真是让老夫艳羡啊。”而后,他又压低声音对平南说道:“怎么?司败大人有你还不够,怎又看上一个。”

    平南赶紧敲一下斗宜申的肩,举止大胆,故作发怒道:“工尹大人莫要打趣,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说完,平南从衣袖中拿出一袋荷包,手掌托着沉甸甸的,在斗宜申眼下晃了晃,一把塞进他的手里。

    斗宜申瞬间眉开眼笑,把荷包自觉收进袖中,连忙吩咐仆从上茶和糕点,斗宜申亲自给平南和樊玶斟茶。

    “斗工尹是老熟人了,我也就开门见山,斗工尹可曾见过这种粉末。”平南掏出一块方绢,放在案上,摊开露出里面灰色的粉末。

    斗宜申的笑容有一刹那停滞,却又在瞬间恢复,立马接上了话茬:“这不就是灰泥嘛。”一副看她们小题大做的样。

    “我知道是灰泥,但你看出来和寻常灰泥的不同吗?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平南严重怀疑斗宜申的能力。

    斗宜申把绢帕捧在手心,甚至闻了闻:“确实有点不一样,我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多此一举的。”

    在一旁的樊玶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灰泥就是修建房子用的,谁会把灰泥磨得那么细啊,是关于什么案子吗?”斗宜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问道。

    “少废话,你也知道我们办案,细节哪能让外人知道,这么多年没个自觉,还问。知道的越多不是好事。”平南就烦斗宜申这点,拿钱办事了还多嘴问。

    斗宜申连忙笑脸,一副不敢的样子,对樊玶道:“你看,平南姑娘一横起来就像头母老虎,你可别学她啊。”

    樊玶对他这玩笑一点都没反应,倒觉得斗宜申似乎一直在逃避问题,不由对他产生怀疑:“斗工尹就没看出点别的吗?”

    “恕老夫人老眼花,实在瞧不出别的了。”斗宜申摊摊手道。

    “你是如何当上工尹的,这么多年经验用在哪了。”平南不耐烦地收起绢帕,翻了个大白眼,丝毫不给这个老臣面子。

    斗宜申立马又给平南樊玶斟茶:“不是老夫不给司败大人面子,只是老夫能力有限,如果有用到老夫的地方,自当竭力相助,怎会让两位姑娘空手而返。”

    “那你知道这种灰泥在哪里有做吗?在哪里有卖?”平南问道。

    “老夫平生第一次见到磨如此细的灰泥,怎会知道谁那么闲去做?磨那么细有何用。”斗宜申委屈道。

    “斗大人身为工尹应该知晓各种工艺的手法,如果这灰泥是大人所做,那大人会拿它做什么?”

    堂堂楚国工尹难道只看得出灰泥磨得很细?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樊玶根本就不信,她这一问倒让平南陷入思考,不禁多看了斗宜申一眼。

    斗宜申手指在案上轻微摩挲,思考一会儿,苦笑道:“老夫年纪大了,做什么物件都不如年轻的时候喽,实在想不出来。”

    “好吧,今日多叨扰斗工尹了,我们告辞了。”

    平南朝斗宜申行了一礼,樊玶也跟着行了一礼,斗宜申还亲自在门口送她们,招待周到。

    走出百工署,平南有意无意道:“你怀疑斗宜申?”

    “我觉得他有所隐瞒,他以前就爱开玩笑吗?”樊玶已经适应了敖军府查案的节奏,甚至感受到自己不一样的存在感。

    “他以前也爱开玩笑,但今天你问他的问题,让我觉得他也许和元子家有关系。”平南在敖军府查案多年,受斗宜申帮助多次,也许是因为惯性心理,让她忽略了斗宜申的小动作,此刻樊玶提起,她才开始思索。

    “我们不能只专注在灰泥,还有别的线索可以找,王子酌那边有去问吗?”樊玶道。

    “已经问过了,王子酌说他并不知,也没有表现丝毫的异常。”

    “嗯,我继续查灰泥,你去问一下刑狱署有什么消息,我们分头行动,还有要不要找人跟踪斗宜申?”

    樊玶表现出不如以往的淡定从容,果断中思路清晰,让平南一怔:“你……”

    樊玶回头望着平南,眸色纯净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深沉:“不放心我?你放心,我要是走漏敖军府风声或是给自己不痛快,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平南相信樊玶,她清楚进入敖军府既是殊荣又是禁锢,没有人能从敖军府全身而退:“我会找人跟踪斗宜申的,这是刑狱署的腰牌,你去查案的话会方便些。”

    樊玶接过一方青铜腰牌,上面的獬豸青面獠牙,凶悍可怖,樊玶了然,答道:“多谢。”

    “嗯,小心,我在刑狱署等你。”平南脸上舒开了笑容。

    樊玶没像以前会回以一笑,只是向平南点点头便离开了。她实在没有笑的心情,她不像平南把敖军府当成家,她把敖军府当成历练场,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利用敖军府杀死赵盾,在强迫自己成长的同时,敖军府也以十倍乃至百倍地磨砺她,就算犯小小的错误也必有严酷的惩罚,是以逼着她露出锋芒,坚韧心性,再不是养在深宫的娇弱公主。

    她凭着刑狱署的腰牌来到了甘泉宫,被涓人领进宫中。甘泉宫一如既往庄严中不失典雅,越往里走,主人的雅致便越体现出来。一条曲径在湘妃竹林中蔓延,通向一座白墙黛瓦的院落。在绿意浓浓地幽篁中仿佛回到夏天她入住之时,很难想象王宫之中还有这么一座僻静恬淡的地方。

    一阵凉风微微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簌簌飘落,微凉的风把樊玶的思绪拉回到现在。

    “樊姑娘请稍等,我这就请四王子。”涓人把她领到院落亭中,恭顺地退下。

    樊玶虽然住过甘泉宫,但是还有很多地方未曾到过,比如就这亭中,的确是个怡人的所在。秋高气爽,风凉不寒,爽而不躁,微风吹起湖中阵阵水波,荡漾湖中的几片竹叶,慢慢漂浮到远处……

    樊玶端坐亭中,心渐渐变得宁静起来。她来找熊酌是必要的,元子家失踪熊酌一定知道些什么,机敏如他,怎会会没有发现任何征兆就让元子家消失,她不相信。

    她来之前以为自己的心会有什么波动,毕竟熊酌曾是她动了心思的男子,只不过这心思就像初雪飘落湖中,轻轻点点,几乎激不起涟漪,也不会让湖面结冰,平静且平淡。熊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他像别的男人一样会去青楼,受不了旁人的诱惑,一生不满足一名女子,即使他表面再清风霁月也免不了被欲望的操控,所以面对这样的人,她再没有任何顾忌,对他的情也淡如薄雾,慢慢消散。

    她把这一切的识人不明归结于她初出深宫的见识短浅,了解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父君会拿她们陪葬、樊瑛冷漠疏离她、元子家身份不明、楚王深不可测,熊酌她亦是不懂……为了避免受伤,她不会再把心轻易托出。

    她想着,秋风吹来,亭中帘幔飘动,卷舒而起,目光中的少年一如既往清风霁月,身穿一袭月牙白袍,步履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高华从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世间的所有事物在看到他时便黯然失色。但这样谪仙的人物也无法拒绝和欢阁的花魁,兴之所至,情之所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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