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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偷天换日的朱雀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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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层?”狐青衣问。

    “辅星层。”

    “我会帮你潜进去,”狐青衣舔了舔嘴唇,“不过九星联珠是斗廷的机密,我们如何才能提前知道时间?”

    “交给我好了,”杜风烈吐出一口烟气,“每次九星联珠,白虎厅都会提前得到消息,以便协助内务司加强浑天城的警卫。”

    “提前多久?”陆苍空问道。

    “难说,多则一两天,少则两个时辰。”

    “这么急?”陆苍空想了想,“我还要一个帮手。”

    “我来!”禹笑笑举起手,怯生生望着甲厂老板。

    “我很严厉的,丫头!”陆苍空板着脸说道。

    “我不怕。”女孩表情严肃,“我会尽力。”

    “好吧,我同意燕眉的计划。”狐青衣起身宣布,“找到天宗我是‘逆鳞’的第一要务,不管付出何种代价,我们都要帮她接近象蛇元珠。”

    “汰沙金捕风捉影!”禹笑笑发出一道炫光,缠住一团雪白的云朵,用力拉到面前。

    陆苍空左手握住一颗苍黑色小球,迅速塞进云朵,右手运笔如飞,口中念动咒语,云朵里乌光星闪。陆苍空把手抽出,云朵摆脱控制,向上一跳,升到十米高空,速度骤然加快,钻过墙上的孔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百六十一,还差十一朵。”陆苍空扫一眼身旁的通灵镜,镜中的红点数不胜数,稀稀拉拉地分布在规模庞大、繁复入微的地图内部。

    这些红点都是“元磁万象极”,镶嵌在改造过的飞云梯内,不断发出微弱的灵力,由特制的通灵镜捕捉,从而纳入通灵网,显示在“双头龙”盗来的地形图上——透过这一面通灵镜,陆苍空可以精确地掌握每一朵飞云梯的运行。

    禹笑笑拭去汗水,忙里偷闲,观看四周,椭圆形的云室横着一个巨大的U形管,通身乳白,微微透明,管内五颜六色,不时强光爆闪,发出嗡嗡的激鸣。

    这是一座“两仪抟炼炉”,筋疲力尽的“飞云梯”钻进左边的阴极管,通过弯曲的管身,蓄满能量,再从右边的阳极管口喷涌飞出,一扫晦暗无光,变得神采奕奕,急急忙忙地想要冲出云室。

    禹笑笑的任务就是捉住这些云朵,在它们逃离云室之前,擒到陆苍空身前,让他把“元极万向磁”嵌入飞云梯。

    她已经忙了两个时辰,“分光捉影符”极耗元气,频繁的使用让她虚软发力,脑子昏昏沉沉,握笔的右手重如山岳,全凭坚韧意志,机械地挥舞毛笔。

    “……陆苍空……陆苍空……”狐青衣焦急的叫声把她从昏沉中唤醒,女孩惊了一下,看了看符环,向陆苍空叫道:“陆老板,狐道师叫你。”

    “听到了,那个催命鬼,”陆苍空对着通灵镜上的红点手忙脚乱,“甲三七入口?噢,找到了,该死,那儿没有我们的飞云梯。”

    “什么?”禹笑笑吓得清醒过来,她努力保持冷静,盯着通灵镜说,“离甲三七最近的入口是哪儿?”陆苍空挥笔拖动地图:“甲三六。”

    “那儿有我们的飞云梯吗?”

    “唔,有一朵。”

    “把这个挪到甲三七。”

    “我忙傻了,”?陆苍空一拍额头,远程控制“飞云梯”向“甲三七”入口全速飞去。

    “陆苍空,”符环里传来狐青衣的低吼,“巫史马上就到飞云梯,他开门了,他……”

    “行了!”最后一刻,陆苍空用改造过的“飞云梯”挤掉了原有的飞云梯。然而替换仓促,也不知巫史是否发现破绽,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地望着那个红色小点,红点飞快下降,一路穿过层层关卡,风一样冲向北极宫。

    “成了。”禹笑笑小声欢呼,甲厂老板也舒一口气,对着符环说:“巫史上了我们的飞云梯。”沉寂片刻,符环里传出狐王的声音:“陆苍空你捣什么鬼?”

    “出了点儿小麻烦,”陆苍空微微尴尬,“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出现第二次。”

    “希望如此。”狐青衣冷冷说道,“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元迈古出发了。”山烂石透过符环发出警告,“十分钟就到。”

    “京伽也上车了。”云炼霞接道,“他在看仙罗盘,我猜他们约定了时间。”

    “寒翠微出门了,她走得很急。”

    “南楚月刚穿好衣服,早饭也没吃,直接上了冲霄车。”

    “琴流水也出发了……”

    “华太乙一样,他的酒还没醒,走路歪七扭八的;唐骁也出来了,该死,我还没有拍到他的艳照。”蛛仙子口气中透着懊恼。

    陆苍空沉默一下,回头问女孩:“还差多少飞云梯?”

    “六朵!”禹笑笑回答。

    “我们加把劲,”陆苍空斩钉截铁,“十分钟结束这件事。”

    “万物皆空!”燕眉的符光洒落在五个守卫身上,他们愤怒的目光慢慢消失,眸子里透出一股迷茫。

    龙蛛抖动长丝,暗哨被扔到暗处,四个守卫却被留了下来,他们僵硬地站在那儿,还没有从“遗忘符”的力量中苏醒。

    龙蛛收回蛛丝,燕眉也从“议事厅”退出,大门无声关上,守卫悚然一颤,从迷茫中清醒,他们左右张望,心里微微恍惚。

    不容他们细想,巫史乘着飞云梯赶到近前,踏上门前石台,长长的马脸阴云密布。

    “星官大人!”守卫们诚惶诚恐,冲着他欠身行礼。

    “其他人呢?”巫史直视大门。

    “还没到!”

    “一帮懒鬼。”巫史小声抱怨,他抽出毛笔,念出密符,“甲戌心乙二七。”

    玉门轰然中开,巫史大踏步走了进去,在玉桌旁边坐下。他心神不宁,直觉有些不妥,可是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样,接下来他胡思乱想,除了一大堆未了结的案子,忽又想起刚遇上的“水灵光”,那女人尽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蠢货!”巫史恶狠狠地咒骂。

    燕眉屏息凝神,身边包围着明亮的幻墨,巫史看她只见一堵墙壁,她看巫史却一清二楚。阴暗星皱眉摇头,骂骂咧咧,乖戾的模样让人厌恶,要不是为了元珠,燕眉一秒钟也不想见到他。

    时间过得很慢,燕眉心烦意乱,忽而担心宫殿消失,忽又害怕三个老妖怪闹出动静,更怕陆苍空不能及时更换飞云梯,或是斗廷的守卫发现了道器上的“心之丝”。

    焦急间,星官陆续到来,元迈古第二个进门,接下来是京伽、寒翠微、南楚月、京伽、琴流水……华太乙最后一个赶到,走路摇摇摆摆,散发出宿醉之后的难闻气味,南楚月忍不住抽出笔来,写出“清风符”扫出酒臭,燕眉也取出关押“应声虫”的葫芦,握在手里,蓄势待发。

    “人到齐了,”元迈古挥一下毛笔,“透天缩影。”

    墙上的通灵镜应声闪亮,露出一张粗粝的面庞,天关星愁眉紧锁,冲着众人默默点头。

    “裴千牛,”元迈古的话让燕眉颇感意外,“你为什么召集我们?”

    “方飞出事了!”天狱长的回答就如一声惊雷,震得女孩呆若木鸡。

    星官们的表情生出微妙的变化,就连华太乙也醉意尽消,瞪大眼睛望着镜子。元迈古咳嗽一声,又问:“他又怎么了?”

    “他杀了两个囚犯,一个斗殴,一个谋杀,”裴千牛摇头叹气,“本来只是嫌疑,可他全都承认了,我本想让其他人顶罪,这么一闹,我根本没有退路。”

    天狱长调出一张符纸,挥舞毛笔,乌光闪过,符咒中的景象迅速填满了镜面。燕眉看见了方飞,心口微微一酸,脑子一阵混乱——

    男孩孤零零站在那里,浑身血迹斑斑,比起上一次见面,他更单薄、更憔悴,更加疲惫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嵌在消瘦的脸庞上,比起以往更加坚决。

    女孩的眼眶模糊起来,方飞的声音诅咒一样在她耳边回荡:“……都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简真和吕品一无所知……潘常是我杀的,蜘蛛猴也是我杀的,他的伤口有我的元气……”

    “这是‘天眼符’留下的审讯记录,”裴千牛关闭录像,把燕眉从情感的激流中拉扯出来,“尽管有些模糊,可是绝对真实。”

    星官们陷入沉默,过了片刻,元迈古缓缓说道:“你要怎么惩罚他?”

    “我把他送进了地牢!”裴千牛冷冷说道。

    “胡来!”京伽一拍桌面,“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吗?”

    “战争!”裴千牛眼也不眨,“可我必须这样做,我一天还在天狱,就必须维持秩序,谋杀者偿命,进地牢是轻判,我本该当场处死他,”

    “荒唐!”京伽厉声说道,“为了你的秩序会死多少人?”

    “住口,我才是天关星,天狱由我负责。”

    “我提议,”京伽挺身站起,“解除裴千牛的职务,我们不能冒开战的风险。”

    无人响应,星官要么皱眉沉思,要么木无表情。京伽不胜失望,颓然坐了回去,嘴里小声咕哝:“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方飞进入地牢多久了?”元迈古开口问道。

    “一个天狱日。”

    “什么?”南楚月叫了起来,“你现在才说?”

    “我也可以不说,我在履行职责。”裴千牛闷闷说道。

    “他死了怎么办?”

    “他可能已经死了。”京伽冷冷接道。

    “这是我召集九星的原因,”裴千牛抿了抿嘴,“我们得为方飞的死亡做好准备。”

    “真是一头犟牛!”南楚月恨恨地诅咒,“裴千牛你不得好死。”

    “我赞同天关星,”巫史摩挲戒指上硕大的宝石,“法律不能因为个人而偏废,方飞不行,燕玄机也不行。”

    “为了法律你宁可打仗?”京伽反问。

    “有何不可?”巫史挥舞手指,“斗廷没有天道者的力量,我们所能倚靠的只有法律,失去了法律,斗廷的权威一钱不值。”

    “说得天花乱坠,”南楚月尖刻地说,“徇私枉法的事情你干得少吗?。”

    “噢?说来听听。”巫史有恃无恐,微微冷笑。

    南楚月刚要开口,元迈古挥手制止她:“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无论如何,方飞触犯规矩,就该受到惩罚,即使他因此而死,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如果燕玄机还要挑起战争,他将失去道义上的支持。”

    “他才不管什么道义,”京伽忧心忡忡,“自从失去妻子,他就变了一个人。”

    “我们别无选择,”寒翠微高喊,“斗廷必须准备战争。”

    “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巫史冷不丁说道。

    “什么办法?”京伽嘲讽地看着他。

    “一了百了,”阴暗星眼露凶光,“干掉燕玄机!”

    “你疯了?”京伽不胜骇异,“你要杀掉朱雀人的天道者?”巫史耸了耸肩:“总比杀掉成千上万的朱雀人要强。”

    “斗廷无权处分天道者!”南楚月抗议。

    “燕玄机也无权为了女儿发动战争,”元迈古沉声接道,“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避免战争,我愿意承担最大的责任。”

    “该死!”南楚月锐气尽失,窝在椅子里自言自语,“全都怪方飞。”

    “我有个问题,”唐骁眯起酒色淘虚的水泡眼,“斗廷有处死天道者的先例吗?”

    “有啊,”华太乙笑眯眯说道,“白虎古太虚,玄武洪天齐……”

    “那是几万年前的事了?”京伽厌烦地说,“老黄历别拿来凑数。”

    “斗廷的职责是维护大众,而不是成为天道者的工具,”巫史理直气壮,“斗廷的创立就是为了遏止天道者的私欲。”

    “真是冠冕堂皇啊,”京伽无不嘲讽地说,“你遏止过皇师利的私欲吗?”

    “白王没有选择战争,”元迈古盯着他意味深长,“威胁斗廷的是燕玄机。”

    “为了女儿他不惜生灵涂炭,”寒翠微尖声高叫,“白王也失去儿子,可他从未抱怨过什么。”京伽翻了翻眼珠,一时无言以对。

    “我想……”琴流水虚怯怯地说,“这么重大的事,我们应该投票表决。”

    “我同意,这不是阴谋,而是决议。”元迈古抽出一张大纸,埋头写了一通,笔尖一挑,送到长桌中央,“同意处死燕玄机的人请使用神印。”

    燕眉怒火中烧,两眼微微发黑,她万没想到会在这儿听到这种事情,最后表决的竟是针对父亲的卑鄙阴谋。燕玄机为了她背负天下骂名,燕眉一直心怀愧疚,如今方飞陷入地牢,南溟岛和斗廷图穷匕见,皇师利站在斗廷一边,他们会不择手段除掉父亲。

    燕眉喘不过气来,心中的魔鬼跃跃欲起,恨不得冲出墙壁杀个痛快。

    “现在开始表决。”元迈古把手按上桌面,额头上莹润发光。

    巫史、寒翠微紧跟着把手按上桌子,接下来是唐骁和华太乙,琴流水犹豫一下,也把右手放了上去。

    “这也是无奈之举!”裴千牛幽幽说完,镜面上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上面长满老茧,掌纹清晰可见。

    “七比二,”巫史宣布,“赞成超过反对,决议已经通过。”

    “慢着!”元迈古注视真人星和丹元星,“你们反对这件事?”南楚月抿嘴不答,京伽脸色难看:“我只是不赞同。”

    “你们宁可打仗也要忠于燕玄机?”元迈古微微冷笑,“就为了他的私心?”

    “他们是朱雀人,”寒翠微语带嘲讽,“正义和忠诚之间,他们选择了愚蠢。”

    “跟道种无关,”南楚月神色勉强,“我不认可处死这种方式。”

    “如果走出议事厅,你们会向燕玄机泄密吗?”

    “不会。”京伽回答。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元迈古目光阴郁,“这是一个绝密计划,我们承担不起泄密的风险。”?两个朱雀星官面面相对,眼中都有几分迷茫。

    “一边是天道者,一边是天下苍生,”元迈古的声音像在催眠,“你们必须做出选择。”

    京伽长叹一声,把手按在桌上,南楚月的眉尖颤动,缓缓伸出右手,颤巍巍落到桌面上。

    燕眉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心里不但绝望,更有一种悲哀。她猛可发现,除了作为自己这个女儿,父亲已经一无所有,就连朱雀人的星官也站在了斗廷一边。如果方飞死了她也会死,悲痛欲绝的燕玄机是否还能面对天下攻伐。天道者不是无敌的,一个人敌不过世界,一想到父亲孤独倔强的影子,燕眉只觉心也碎了。她的手指握紧葫芦,拇指顶住塞子,稍一用力,就能把“应声虫”释放出去。

    她刚要动手,忽然手腕一紧,耳边传来狐青衣的声音:“冷静。”

    这两个字冰水灌顶,女孩一个激灵,扭头看去,没有看见狐王,狐青衣用了隐身,悄悄潜入了“议事厅”。

    一愣神的工夫,炫目的强光从星官的手下奔涌流出,颜色各异,明暗不同,如同九条光蛇一样向着议案蜿蜒爬去,刹那间,光芒裹住大纸,把它托了起来,纸上的字迹一行行闪过,随即忽闪一下,决议消失不见。

    星官们把手收回,脸上均有倦意,使用神印劳心费力,并非轻而易举。

    “议案已经存档……”元迈古说到这儿忽然打住,感觉身下传来微微震动。

    燕眉也觉察到了,心里生出一股恐慌——神印已经落下,北斗印门正在开启。

    “造化笔,”狐青衣声音又小又急,“开门。”轰隆隆,议事厅大门敞开,震耳的轰响盖住了开启印门的声音。

    “应声虫!”狐王放开燕眉的手腕,女孩放出雄虫,虫子去如流光,钻进元迈古的白发。

    阳明星僵了一下,到嘴的疑问变成:“现在散会!”他举起毛笔轻轻一挥,啪,裴千牛的头像也消失了。

    众星官站了起来,各怀心事地走向大门。巫史留在最后,压低嗓音说:“阳明星,我有事跟你商量。”

    “待会儿再说,”燕眉透过元迈古的嘴巴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

    “怎么?”巫史皱眉不解,“你对今天的议案还有疑虑?”

    “我说了,”元迈古木然说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巫史碰了个钉子,又惊又怒,两眼瞪着对方,元迈古无动于衷。他只好哼了一声,背身走出大门,门扇轰然作响,在他身后徐徐关上。

    燕眉穿墙而出,狐青衣也显露身形。元迈古见了鬼似的盯着两人,想要大喊大叫,两片嘴唇却不听使唤。

    燕眉符笔一扬,突然指向老头,狐青衣闪身挡在元迈古身前,笔尖针锋相对,沉声说道:“别干傻事。”

    女孩的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息心里的怒火,毛笔慢慢垂落下来。

    狐青衣旋身出笔,“遗忘符”和“昏迷符”同时击中元迈古,老头儿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造化笔!”狐王又叫一声。

    “来了!”老笔妖从手袋里溜了出来,刷刷刷一阵涂抹,玉桌消失,印门凸现,门户已经开启,门缝里泄漏出云白色的微光。

    狐青衣转身看向燕眉,女孩拎着毛笔神不守舍,狐王忍不住提醒:“你还等什么?”燕眉抬眼看他,怏怏说道:“我不想进去了!”

    “什么?”狐青衣眉毛扬起,“这不是你的计划吗?”

    “方飞进了地牢,斗廷要杀我爸爸,”燕眉咬了咬嘴唇,“我现在进去还有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接近元珠?”狐王反问。

    “我……”不待燕眉说完,狐王冷冷打断她:“为了你自己?”

    “不,我是为了……”燕眉忽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心里只有方飞和父亲。

    “方飞也好,燕玄机也罢,你只在乎身边的人,”狐青衣声音的充满愠怒,“你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

    “我没有!”燕眉直觉委屈,转身指着元迈古,“他们在背后捅刀子。”

    “我是妖怪,道魔之争,我本可置身事外。但我知道,道者是这个世界的屏障,你们灭亡之后,灾难也会落到我们头上,”狐青衣的脸上露出深沉的悲怆,“所以斗廷烧死我妹妹,我也没有向道者复仇,因为比起亲人,我更热爱这个世界。”

    “狐王大人……”燕眉心口发烫,忽然涌起强烈的愧疚,狐青衣看她一眼,说道:“生死之际,万象归一,生存还是毁灭,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我错了,”燕眉低头叫唤,“黄鵷。”

    鸟妖王飞了出来,落在她肩上摇头叹气。狐青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别忘了,只要找回元珠,根据天道者契约,方飞无论干了什么,都会得到赦免。”

    “但愿如此!”燕眉对皇师利的承诺毫无信心,可是狐青衣说得没错,比起个人的生死荣辱,世界的命运要重要得多。

    “丹离!”她抖动手袋,红光冲出袋口,盈盈停在半空,化为一把锋锐的长剑。燕眉跳了上去,但见狐王伫立不动,问道:“你不来吗?”

    “我在外面,”狐青衣向元迈古努了努嘴,“万一有事,我随机应变。”

    “待会儿见!”燕眉纵剑向前,黄鵷也飞了起来,红光裹着黄影,撞开了虚掩的印门。

    白光迎面扑来,“云涯幻境”展露真容,玉白色的墙壁顶天立地,层层叠叠地向着前方无尽延伸,看上去一如凝固的云雾,轻轻一碰就会流散破碎。

    “跟紧我!”黄鵷拍着翅膀叮嘱,“这些墙壁有真有假,碰到真的会触发警报。”

    “明白!”燕眉跟在黄鵷身后,小心翼翼地绕过看似缥缈的真墙,径直穿过坚固牢靠的假墙,通过一层,又来一层,墙壁数不胜数,曲曲折折地拦住去路。

    过了十分钟,前方白墙生出异变,纷纭迸散,化为袅绕云雾,仿佛受人支使,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小心,”黄鵷叫道,“这些云也不能碰。”

    不用它点醒,燕眉早已觉察到风险,她拧转腰身,极尽腾挪,一忽而很快,阳光似的穿过云雾的间隙;一忽而很慢,绕过云雾的边缘,仿佛害怕惊醒了沉睡的婴儿;一忽而强行冲入云雾,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忽而又极其柔软,跟着流云散雾翩然对舞。

    云气的流动越来越快,到了某个地方,忽又缓慢下来,收缩凝聚,化为墙壁森然兀立,可是停留片刻,忽又变成云雾,继续横冲直撞。这么变来变去,忽快忽慢,真真假假,来来去去,燕眉身边动荡无比,让她的飞行异常艰难,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却比飞了三天三夜还困倦。她汗流浃背,心力交瘁,望着深深云雾、重重高墙,直觉无穷无尽,让人沮丧泄气。

    “咕!”黄鵷箭一样穿过前面的白墙,燕眉跟着穿越,虚幻的墙体冷意森森,让她打了个寒战,恍惚之间,险些撞上了一团黑气。

    黑气横直数米,若聚若散,里面微光闪烁,如同眼睛一样向她窥视。

    “阴雷!”燕眉心头一跳,收住飞剑,举目望去,九十九团黑气布满偌大空间,可见其中激烈流蹿的电光。这是提炼过的阴雷,来自“三劫门”的致命武器,任何一团黑气都能让数十个道者形神俱灭,况且这么多阴雷挤在一块儿,一颗爆炸,势必波及其它,后果难以想象。

    燕眉徐徐向左移动,对面的阴雷也随之飘移,另有数颗阴雷或快或慢地也向这方飘来,仿佛有人操纵,挡住她的去路。

    “我试过了,”黄鵷飞落下来,“这些阴雷会跟着入侵者移动,你有多快,它就有多快。”

    “能看见元珠吗?”女孩问道。

    “能!”黄鵷回答,“它在阴雷阵的中心。”

    “老龙蛛!”燕眉轻叫一声,手袋青光爆涌,龙蛛跳了出来,落到地面,十二只眼珠往来转动,分从各个方向、不同角度观看阴雷阵势。

    忽然间,它的身子微微上抬,丝囊出口白光闪动,一缕白丝冲天射出,又长又直,若有若无,仿佛秋夜的月光,碰到阴雷的一刻完全虚化,穿过以后又凝结起来,这么虚虚实实,穿过数十颗阴雷,稳稳当当地黏住远处的墙壁。

    阴雷静静飘浮,没有发生爆炸。燕眉久悬的心落了下来,她的判断完全正确,龙蛛的“心之丝”介于虚实有无之间,不会触发阴雷。

    龙蛛跑来跑去,觑准阴雷空隙,接连吐出第二缕、第三缕、第四缕……蛛丝一头联结龙蛛,另一头黏结远远近近的墙壁,纵横交织,很快结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

    “燕眉,”龙蛛嘎声说道,“向左横移。”

    女孩驭剑向左,对面的阴雷犹如镜中影像,随她向左飘移,谁想撞上蛛网,上面传来强劲黏性,阴雷当场黏住,如同落网的虫豸,摇摇晃晃地无法摆脱。

    燕眉登时明白了龙蛛的策略,驾驭飞剑,忽左忽右地来回移动,阴雷随她移动,纷纷撞入蛛网,各各黏住缠住,发出嗡嗡异响。

    这么反复多次,蛛网上的黑气越来越多,成串成行的挤在一块儿。阴雷数目有限,一处聚集太多,别处自然空缺,不知不觉,阴雷的阵势被扯开一个缺口,歪歪斜斜地一路向上,仿佛羊肠小道,直通雷阵中心。

    龙蛛伸出长腿,勾住蛛丝左右拉扯,通往阵中的路径随之扩宽,勉强可容一人通过。

    “我能支撑一刻钟,”蛛妖王嘶嘶叫道,“你要抓紧时间。”

    “多谢!”燕眉钻进雷阵,对她来说,阴雷近在咫尺,通道仍嫌狭小。不得已,使用“变化术”缩小身子,与那些黑色气团擦身而过。阴雷受到吸引,发出嗡嗡颤鸣,试图挣脱蛛丝、冲向少女。

    “嘶!”龙蛛孤注一掷,蝎子尾巴向下插入,六条长腿大幅分开,肚皮吸盘一样吸住地面,拼命拉扯蛛丝,迫使阴雷从燕眉身边挪开。

    燕眉感觉阴雷逼近,**的感觉活是十多条蜈蚣在身上爬行,可她深入雷阵,有进无退,只能把身家性命托付给龙蛛,她忽快忽慢、曲曲折折地飞了数百米,眼前忽然一亮,黑暗中出现一团金光。

    “象蛇元珠!”燕眉狂喜不禁,腾挪几下,来到元珠下面。那东西还是出世时的模样,柔柔软软,光芒恬淡,宛如新鲜的蛋黄,安安静静地悬在天上。

    燕眉按捺激动,伸手摸向元珠,脑海里闪过《象蛇古卷》里唤醒元珠的咒语,存神静气,用猫鬼语轻声念诵:“喵咿啊唔嘞西……”

    元珠应声炽亮,多了若干朦胧光晕,融融的暖流进入燕眉手心,她的脑海里传来沙沙沙的噪音,嘶哑刺耳,仿佛有人在石头上磨砺锋刃。

    她强忍难受,按照《象蛇古卷》里的方法,神识注入元珠,脑子陡然一空,如同破茧的飞蛾进入全新天地,一个混沌的世界出现在眼前,里面充满金白色的乱流,起伏涌动,如江如海,糅杂散乱的灵光,灿如星斗,光怪陆离得不可思议。乱流裹挟灵光,分从不同方向涌向两个孔洞,洞穴忽大忽小,看来深不可测。

    神识随着乱流进入一个洞穴,女孩心头一跳,脑中的噪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狠果决的声音:“你找我干吗?任务完成了吗?”

    燕眉心跳加快,这声音她一辈子忘记不了,同样的声音曾经从那张石脸口中吐出,随后她陷身绝境,险些死在忘墟。

    这是天宗我,燕眉百分之百地确定。她的计划大获成功,透过“象蛇元珠”找到了天宗我,听大魔师的意思,除了他和燕眉,还有第三个人手持元珠。天宗我没料到有人唤醒了第三颗元珠,误把燕眉当成了同伙。

    眼下的形势好坏参半,好的是利用天宗我的误会可以套出元珠的下落,坏的是燕眉并不知道另一个使用元珠的人是谁?影魔、艳鬼、鬼八方还是狐白衣?

    “还有一个洞?”燕眉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能骗过魔师,就能瞒过魔徒。

    女孩进入神读,思维有如神助,念头刚刚闪过,神识早已潜入了第二个孔洞。

    那边立刻有所反应,一个明朗好听的声音说道:“魔师大人,您找我?”这声音燕眉从没听过,不是影魔,不是艳鬼,也不是鬼八方,那么很可能是狐白衣。

    天宗我没有动静,燕眉立刻意识到只有神识相连的元珠才能交流。天宗我和狐白衣都把她误认为对方,彼此的元珠并未联结,所以听不见对方说话,只能跟燕眉单线联络。

    两个敌人都蒙在鼓里,只有燕眉全知全能。她把神识从魔徒那边抽了出来,模仿他的声音对魔师说:“任务已经完成了。”

    “噢,”天宗我提高声量,“‘山都巢城’在哪儿?”

    山都巢城?燕眉先是吃惊,随即大感困惑,她切断魔师,联结魔徒,模仿天宗我的声音:“你找到山都巢城了吗?”

    “还没有,”魔徒有些惶恐,“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我可等不及了,”燕眉接着又问,“你认为巢城在哪儿?”

    “我认为……”魔徒突然打住,燕眉但觉一股恶寒,天宗我的声音虫子一样溜了脑海:“你是谁?”

    燕眉心头剧震,她被发现了!女孩下意识收回手掌,可是元珠黏在了手上,说什么也摆脱不了。

    “你是谁?”天宗我的声音柔阴狠沉静,拥有一股魔力,如同细小的鱼钩,深入她的神识,试图钓出她的心声。

    燕眉几乎冲口坦白,可她悬崖勒马,话到嘴边,强自忍住。

    “你是谁?”天宗我的意念汹涌而来,势如惊涛骇浪,把她的神识冲进角落,如果不能摆脱元珠,元神很快就会被他淹没。

    本是窥探敌人的工具,变成了勾魂夺命的枷锁。

    燕眉大口喘气,思索脱身之法,《象蛇古卷》的字迹闪过脑海,忽然停顿一下,留在其中一行——那是一道符咒,能让元珠进入休眠。

    “喵哩喵呀呀咪嘶……”符咒从燕眉口唇间飞出,金色的符光在笔尖凝聚,她一抖毛笔、点向元珠。

    “你……”天宗我的声音变回沙沙的噪音,元珠光芒暗淡,那股黏力忽也消失。

    燕眉终于摆脱了元珠,她仓皇后退,险些撞上阴雷,女孩定了定神,发现元珠并未静止,而在轻微颤动,凶险的气息扩散开来。

    “喵哩喵呀呀咪嘶!”燕眉抖动符笔,写出一连串咒语,符光映照元珠,黄澄澄的光团暗淡一下,忽又明亮起来,它猛地一跳,急剧膨胀,铮铮铮鸣响不断,光滑的球面上长出无数尖刺,从小到大,由短变长,随着元珠疯狂生长。

    燕眉看呆了眼,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北斗印门”之内,最危险的不是“云涯幻境”,也不是“九阴雷阵”,而是这一颗柔柔软软的元珠,它包含着上古巨灵的怨毒和愤怒,一旦完全释放,必将无可抵挡。

    燕眉生出悔意,她不该来这儿,整件事弄巧成拙,没能套出失窃元珠的下落,反让天宗我掌控了第三颗元珠,如果三珠合一,将给紫微带来浩劫。

    元珠还没有完全失控,眼下溜走,正是机会,可她不能撒手不管,她得将功补过,把天宗我从元珠里驱赶出去。

    燕眉目光乱扫,黑压压的阴雷虎视眈眈,仿佛黑色的巨蜂,发出凄厉的嗡鸣,细弱的蛛丝不堪重负,大幅向内弯曲,摇摇颤颤,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阴雷?”燕眉心中一亮,“阴雷能摧毁元神,也能重创‘象蛇元珠’,元珠为了恢复,势必陷入休眠,从而切断与天宗我的联系。”

    正如蛛仙子所说,“九阴雷阵”的真正用途不是为了阻挡外敌,而是为了困住这一颗“象蛇元珠”。

    “天宗我!”她冲着元珠叫了一声,暴涨的光团安静下来,仿佛金色的刺猬,蜷起身子侧耳聆听。

    燕眉抖动毛笔,电光射向元珠,哧溜,元珠纹风不动,闪电无影无踪。

    铮,元珠弹出一道金芒,形如黄金锻造的枪矛,径直刺向女孩的心口。

    这不是普通的枪矛,而是象蛇元神幻化的魂刺,不但可以刺穿血肉,还能贯穿元神,吞噬生命。

    燕眉早有防范,闪身躲过魂刺,掉头冲向蛛丝环绕的小道。元珠一刺落空,发出清越激鸣,尖刺变成一道金虹,细细长长,快比飞蛇,跟着燕眉穷追不舍。

    女孩不顾一切,冒着触发阴雷的风险飞行,黑气迎面撞来,**的感觉无处不在。

    嗤,身后一声轻响,就像细针刺破薄纸,燕眉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魂刺碰到了阴雷。

    青白色的闪光怒涛一样倾泻下来,紧跟着传来一声爆响。可这只是开头,后面的爆炸密如急雨,阴雷产生了连锁反应,数十团黑气一次引爆,猛烈的爆炸惊天动地。

    燕眉埋头猛冲,可也比不过阴雷引爆的速度,光焰赶上女孩,四面八方涌来。燕眉不由得闭上眼睛,攻击元珠的一刻,她已有了必死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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