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恶来记住一个人的任性有多么的碍事。
我因为不去记老神棍的名字,而不知道刚才一直与夫人对话的巴拉特教授居然就是那个老神棍。
老神棍并没有令我花费太长时间来记忆。
在我惊讶的时候,夫人已经起身,走到了老神棍身旁。
她恭敬地向我行了一个礼。
我总算是看到了她的脸。
她看上去三十多岁,但我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实年龄,凡尔赛的女人几乎个个都是保养专家,真实年龄和脸上的年龄至少差十岁。她的嘴唇红润富有光泽,脸庞白皙光滑,甚至还反射着洁白的亮光。
她是一个美人,是我在凡尔赛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但是,我能够感受到,她的身上并不是仅仅只有美丽,还透露着一种凡尔赛贵妇们中少有的智慧。不是那种小女人勾心斗角、争宠献媚的小聪明,而是那富有才气的大智谋。真正令我倾倒的就是这种大智谋。
她没有对我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弯,让我很惊讶。
老神棍开口向我问道:“殿下,既然您已经醒了,那么是否可以前去继续上课了?”
我发觉,不仅仅是夫人,连老神棍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他说话时虽然很恭敬,但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似乎他对我说话时,语气中并没有之前对夫人说话时的忠诚、关切。
“咳咳……”我故意咳嗽了两声,用着不熟练,他们听起来结巴的法语说道,“十分抱歉,老师。希望你能原谅我没有上你的课。”
我表现的很谦卑,但这是表演给夫人看的,而不是这个老神棍。我努力给我尊敬的夫人留下好印象。
“哦,您不需要如此,我的殿下。”老神棍惶恐地说道,“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才让你变成这样。”
老神棍看似要哭了出来,可是这却没有令我有一丝感动,一面是我发现了他实际上是在惺惺作态,另一面是我的注意力正在夫人的身上。
我向老神棍问道:“老师,请问这位美丽的夫人是谁?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您能像我介绍一下吗?”
老神棍和夫人互相看了看,他们的神情透露着犹豫之色,而我仍然躺在床上,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回答我的是夫人,可是她的声音却令我失望。不再是之前的温柔,而是冰冷。
她屈膝行礼,说道:“我的殿下,我是蓬帕杜侯爵夫人让娜·安托瓦内特。”
我礼貌性地回礼道:“你好,侯爵夫人,认识你我很高兴。”
夫人再次行了礼。
老神棍这时又说话了:“殿下,请恕我多嘴,您的击剑训练时间就快到了,您再不起身的话就要迟到了。”
我明白老神棍这是在赶人了,因为连我也能够明显地看出,他所忠诚的夫人并不希望我多留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就依照你说的。”
我不能表现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来,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为我穿衣服的是夫人。
宫廷中有严格的规矩,为王后等女性贵族穿衣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因此,当有身份高贵的女性在场时,这位女性有优先权。
一直以来,我都是由侍女或保姆伺候穿衣,我不知道这些规矩是否也适用于我。因此,我对夫人亲自为我穿衣而没有叫来一个侍女的行为感到疑惑。我不知道她是怕走漏了风声,还是因为就算叫来了侍女,也必须由她亲自为我穿衣,她不想多此一举。
我又穿上了那套令我生厌的女装。
我站在夫人的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历史上的路易十六是一个著名的胖子,但我现在却觉得,我的长相与画像中的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小时候差不多,都很漂亮,几乎可说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
长得漂亮或许是遗传的原因,我的祖先都很漂亮。历史上的路易十六居然会是一个胖子,很显然这是后天的环境造成的。
我向夫人简单地道了别,然后便由老神棍带了出去。
待要走出夫人房间时,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夫人背转过身,一手扶着梳妆台,一手捂着脸,她似乎是在哭泣。
想到我在装睡时听到的话,又看到了此情此景,我不禁对夫人的境遇产生了同情。
作为母亲,她失去了孩子,而我长得又很像她的孩子。我能够想象她是以什么情感来照顾我的,或许她已经将我看作了她的孩子。
现在,我走了。出了这个门,我不再是躺在她床上的小宝宝,而是法兰西王太子的继承人,我是路易·奥古斯特。身份的差别,对她来说等于是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失去孩子的痛楚,是无法习惯的。她恐怕只会比第一次更加痛苦。
我跟着老神棍离开了夫人的房间。
凡尔赛很大,我这个自由受到限制的人根本没机会摸熟里面的路。
从这里到击剑地改怎么走?我选择跟着老神棍,因为这是唯一确保我不会迷路的方法。
跟在老神棍身后,这实际上是不允许的,因为我的身份在他之上,我必须得走在他前面,他必须跟在我的身后。可是,他并没有意识到,或是意识到了却没有改正,而我也无所谓这些繁琐的礼仪,于是也就任由这样了。
夫人给我留下了好印象,至少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第一个感到亲切的人。不过,我现在最为好奇的也和夫人有关。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却又能感觉到她是这个宫廷中的大人物?
我想要弄清楚心中的疑问,而现在,我知道,唯一能够解答我心中疑问的人,只有老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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