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他何尝不是?这样的生活,他过了三个月,却如行尸一般,毫无乐趣可言。心里总有一丝丝牵挂,斩了无数次,也斩不断那藕断丝连。在三一巷的这几个月里,他的快乐抵不上昆仑宫的那十数天。他以为花几倍几十倍的时间来遗忘,抛诸脑后,不思,不想,不触及心里那个总也填不满的黑洞,他会好受些。可是,那终不过是自欺欺人。
长街寂静,路边人家的灯光映照着他雪似的脸。
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阔大的宫殿里,怀拥美人,饮着美酒,吃着佳肴,赏着歌舞,没心没肺地当着他那仅倾一方的宫主。
此时,九州城内,华灯烁烁。
平阳坞,红叶轩。
傅影深披着厚厚的貂裘,深百无聊赖地坐窗前,望着院中满地的白雪红叶,愁眉不展。阿七跟着他们回到平阳坞,已两个多月了,他想见她一面都难。阿娘说,她心神受损需要延医静养,叫他不要去打扰她。再有就是,这么些天了,大哥依然是毫无音讯。以他平阳坞的情报网,不至于连他半点消息都探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好像就那样人间蒸发了一样。他该不会……不会……死了吧!
他啊的一声,一跳三丈高。
匆匆忙忙跑出屋子,踏在雪地上,发出咔嚓之声。一头撞在一身红衣上。萧红衣按住他的肩膀。
去哪?
阿娘。
傅影深耗子见了猫似地,缩着脖子望着那一脸肃穆的萧红衣。
今日功课都做完了?
做完了。孩儿……孩儿想去看看先生,孩儿心中有一疑惑请教先生……
傅影深站在雪中,容颜似雪,黑裘,白雪,红叶,衬得他愈发的风华绰约。
雪天路滑,仔细些脚下。
青鸾,你送小少主去勤学斋。
萧红衣望了一眼身后提着宫灯的婢女青鸾,一身青衣的青鸾忙屈了屈膝。
是,夫人。
青鸾擎着宫灯,望着那小小的少年。
不……不必了吧!这天冷路滑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孙先生不喜欢别人去打扰他清静。
少主,天黑路滑,还是奴送您过去吧!
青鸾提着宫灯,脸颊微红,似染了胭脂。
我说了,不要叫我少主!平阳坞少主只有一位,那就是我哥!是我哥!
傅影深勃然大怒,一把夺过那女孩儿手中的宫灯便往外大步而去!
这孩子……青鸾,你跟着他。
萧红衣微眯着那一双丹凤眼,看着那一抹宫灯消失在雪夜之中。
是。
青鸾领命快步追了上去。
傅影深出了红叶轩的月形门,趟过花径,走过青石拱桥,路过太湖石,沿着荷花池畔,一路往流云阁而去。路上实在湿滑,那孩子滑了数跤,一身泥泞地出现在流云阁院门前。
开门!开门!
他拼命地拍着那紧闭的门。风雪肆虐,宫灯摇晃。
过了半晌,才有人咚咚跑来开门,是一个扎着双鬟的清秀小丫头。
小……小少爷,这晚了,您有何贵干?
兰芷,我来看看阿七。
傅影深将手中宫灯递给兰芷,兰芷提着灯跟在他身后。自那件事发事,阿青阿素两姐妹一个身亡一个抵命,流云阁的侍婢杂役便大换血。
小少爷,小少爷!
兰芷伸长手臂将他拦住。
阿七不在咱流云阁。
你说什么?她不住流云阁,那她住哪里?
朗……朗月楼。
兰芷头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