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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大啊?
你叫什么名字啊?
……
女孩们围着小摇篮中蹬着腿儿啃手嘟嘟咘咘乱叫的二丫,叽叽喳喳地逗弄着她。殿外虽纷飞着细雪,殿内却灯火通明。寒凉殿的四个角落都摆放着硕大的兽足青铜炉,炉内熊熊燃烧着炭火透出温暖的气息来。
叶寒凉端坐在书斋,百无聊赖地翻阅案头的书,自是那本《流云食单》。
那一行行墨黑的字之间,绽放着小小的朱红楷字,字字端正尔雅,字字看上去都似她灵动的双颊。
他将书收起,提着灯盏,走到窗前,看那窗外细雪飘舞。那一粒粒白色的坚硬的雪霰打在树叶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幽夜寒雪,孤灯照凄苦。
再过两天便是除夕了。
往年除夕,他都潦潦草草地过,厨房端来几个菜,温来一壶酒,偌大的宫殿,只他一个人。一只酒杯,一双筷,一道孤影。她们都怕他,都躲着他,想亲近,却又不敢。唯一那一个能在他身上投射出璀璨光芒的人,却已走远。
叶寒凉一早命人将昆仑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一新,挂上大红的灯笼,贴上鲜艳喜庆的窗花,喜上梅梢,年年有余,百蝶恋花……
二丫穿着件大红的袄子,头上扎着红花,笑吟吟地拿着张窗花,蹒跚地走到叶寒凉身边。
嘟嘟,花花。
二丫会走路了。
叶寒凉惊喜地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窗花,一把抱起她,在宽阔空荡荡的寒凉殿里,打着旋儿。二丫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除夕夜。
叶寒凉给每个人封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把那些小宫女们都乐坏了。
新年快乐。
玲珑接过那红衣少年接过的红色荷包,两行清泪垂垂而落。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虽春光满面,却眼里无光。他并不是真的快乐,只是装给她们所有的人看。
红灯之下,长案之上,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叶寒凉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流云一般的笑意,广袖宽袍站在大殿之上,像一枝绽放着的桔梗花,苍白,萧索。
雪依然下着,如飞絮。
他提着酒壶,爬上那九层藏书楼的最顶层,红衣猎猎,白雪飘飘。
他坐在楼顶屋脊之上,吹着冷风,喝着烈酒,遥望岛外的天空。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浓浓酒意,倾泻入喉,入骨相思,便如那天边的墨云,怎么也吹不散、化不开。
酒冷人空瘦。
原来,并不像那些酒鬼所说的,酒越喝越醇。而是越喝越冷。
凉风掠过发梢,雪霰打在脸上,生疼。他就那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高处,望向远方。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是否心怀欢喜。
思情楼。
阿七在这灯红酒绿的楼中住了几日,天渐寒,雪下个没完没了。那女孩坐在窗前,遥望空中飞扬的雪,怔然出神,手里抚摸着一枚莹润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悯”字,她自然认得那是悯国公的令牌。
你那位朋友已离去多日,他府上来人将他叫了回去,日近年关,想是他家里人挂念。
谢淮南将这玉牌交到她手上如是说。有此牌为证,她如何不信?萧似雨非寻常人家,他数次离家而去,最后还不是被人逮了回去?
也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无依无靠,无根浮萍,飘到哪便算哪儿!又有谁会记挂着她呢?
姑娘满脸戚容,可是有什么未了心事?
谢淮南静静地走了进来,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有力。他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上叠放着一件极为华美的锦袍。那锦袍的色彩鲜艳如火,似一团烈火在房间内跳跃,格外引人注目。看得出来,这袍子的质地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制作的,金丝交织在锦袍的每一寸布料中,使得整件袍子熠熠生辉,充满了贵气。而更为引人注目的,是领口那点缀着毛绒绒的狐狸毛。 这些狐狸毛洁白如雪,柔软且细腻,宛如天上的云朵飘落凡间。 狐狸毛的点缀,使得这件锦袍的华丽程度更上一层楼,也为其增添了一丝温暖和柔和的气息。
谢淮南走到窗前,轻轻地将托盘放在那女孩面前。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怕惊扰了这件珍贵的锦袍。谢淮南注视着锦袍,仿佛在那华美的袍子中,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
整个房间被这件锦袍映衬得更加生动和活跃。锦袍的鲜艳色彩和华丽的装饰,与房间的静谧和温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整个空间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这件锦袍,就像是一朵鲜艳的花朵,在这女孩儿的眼前悄然无息地绽放着。
这是……做什么?
阿七惊诧地望着那白衣男子,眼里的惊惶失措倒把他给吓着了。她想起叶寒凉大婚那日穿着的嫣红的喜袍,想起一袭红衣的萧红衣迎面劈来的那一掌。浑身颤栗,仓惶不已。这红色于她并非是什么吉祥喜庆,它是灾祸,是鲜血。
阿七的心在狂跳,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白衣男子身上,眼中的惊惶失措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无法平息,就像……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她无所适从。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个血腥的日子,那一袭红衣的萧红衣,她的面容冷酷,她的眼神狠辣,她迎面劈来的那一掌,让她的心至今思来仍然在颤抖不已。
阿七浑身颤栗,仓惶不已。那鲜艳的红色,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吉祥喜庆的象征,而是灾祸,是鲜血,是无尽的恐惧和痛苦。每当她看到那种颜色,她就会想起那个血腥的日子,想起那个可怕的人,想起那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谢淮南看到阿七如此惊恐,心中也是一惊。他并不知道这女孩儿的过去,也不知道那抹红色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眼中充满了惊恐和痛苦。他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七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心在狂跳。她发疯似地推掉那只托盘,伏在案上,痛苦万分。
谢淮南见她如此痛苦,他的心也一阵悸动。他捡起地上的锦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你不喜欢么?要过新年了,我想着得给姑娘置办一身新衣……
阿七听到这句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小时候每年过新年,阿娘都要为她准备新衣新鞋。新年又长大一岁,要以新的风貌度过这漫长的一年。可自阿娘过逝后,她再也没有了过新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