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傻,若是不学点其他东西,他就算是到了京都也一样是只能干苦力。
俞老大虽然行事有几分凶悍霸道,但并不会苛待自己人,他的车队能干得下去光靠他自己一个人可不行。
所以即使是苦力方文林每个月也有一百五十文,还包吃住。
来走车队的人少有家室,多是孑然一身的浪荡子,没个存银钱的心思,得了工钱要么是去喝酒,要么就是去楼里找漂亮的女娘哥儿,醉生梦死,刚到手没几天就给花了个精光。
方文林这时候就会去寻那些人孝敬些铜板学些本事。
那些人当然不会真把自己吃饭的看家本领教了去,就只教一些基础的把式。
即便是这样,方文林也没生气,抽、劈、点、刺、击,五个简单的基本剑式用树枝一练就是半年,日日不辍,倒是真让他给琢磨出点东西。
车队里有个老打手曾经是个猎户,会使弓箭,又有一手寻踪辨迹的本事,在队里还挺有威望,尊一声冯叔。
冯叔每月的工钱足有一两半银子,但耐不住他酒和女人两样都沾,根本不够花。
便主动找上方文林,问他学不学这些狩猎本领,一百两银子他就教,这时候方文林已经升为普通打手,每个月有三百文。
方文林毫不犹豫,学!
此后方文林的工钱刚下来就进了冯叔的口袋,自己只留三分之一。
车队的人都知道方文林平时没个爱好,留这钱是要做什么?
被问得急了,方文林脱口而出留的老婆本!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车队的人听见却都笑了,笑话他到底是个没“经历”的小娃娃。
方文林却沉默良久。
这日之后车队的人发现方文林每日除了练剑、拉弓之外多了个爱好——看书。
看的什么书,他们不知道,但一定不是那些什么《春日娇》之类的浑书,因为上面全是字没有图。
人就是这样,越是看不懂的东西越是觉得高深莫测,就连俞老大都被惊动了,还以为自己招了个什么离家出走、失落在外的小少爷。
后来才知道方文林看的是小儿启蒙的《千字文》。
“《千字文》?哈哈哈哈。”云澜都能想象到当时俞老大的石化表情。
“我以前没有读过书,只能从头学起。”方文林说起以前也是感慨。
那时候车队可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多久,他只能先去书铺买书,然后找专门帮人写信的先生教他几句。
若是在一个地方停留的久,他就提着束修去拜访夫子,可以多学几句,还能练一练字。
他不是正式的拜师,每次学习最多不过一个月,短则七八天,却拿的是整月的束修,人又是个好学勤勉的,大多数时候都会有夫子应允。
若是遇到那种少数的情况,他就找那些学子,只学读写,不用他们讲解其中深意,那些学子既体会了一把为人师表,又能赚个外快,自无不应的。
也就是这样,磕磕绊绊地将那些基本的读本都学完了。
“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执行有力,你是个有大毅力的人!”这要是放现代那是妥妥的职场精英。
火光明灭,给方文林的侧脸打上一层天然阴影,立体骨感。
云澜不由出神,也是职场男神。
方文林没什么说书的天赋,这些事情被他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故事讲得干巴巴的,但云澜却知晓这平淡语气下的艰辛。
而他不知道的是不管是离开山村还是读书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方文林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夏日午后,他刚从码头扛完大包,汗流浃背地往城门口走,一双眼睛被汗水辣的通红。
拐出巷口就听见云澜与书铺老板的对话。
“你这个小哥儿倒是有意思,竟然识字读书,又考不了功名,花这钱是为什么呢?”
“读书不一定就是为了考科举,也可以是为了明是非,辨善恶,识好歹,知良莠。书中包罗万象,我现在无法去亲自看看这大历的大好河山,便只能从这书本里窥一窥锦绣光景。”
那天阳光明媚,站在书铺门口的云澜怀里抱着几本薄薄的册子,一身天青色的长衫,清清爽爽,整个人都好似发着光。
而那时候躲在角落阴影中的他看着自己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以及已经磨的看得见脚趾头的破草鞋,怔怔出神。
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云澜说的话,但他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两个意思,一个是云澜想要去外面看看,另一个就是读书好。
故事讲到这里,兔子也烤熟了,方文林就止住了话头。
“应该熟了,我给你片肉,你的小碗呢?”
云澜咽了咽口水,“你等下。”
然后方文林就看见云澜变戏法似的从他的布袋里掏出来一小袋盐,一双短筷。
小心翼翼地捻出一小撮盐,撒在烤兔上,一抬头就看见方文林一直盯着自己的布袋看,眼里满是惊奇。
云澜觉得有点好笑,“这袋子是我自己缝的,里面用布做了隔层,可以放很多东西。”
尴尬地移开视线,方文林心中暗恼,哪有汉子一直盯着哥儿看的,好在云澜似乎不介意他刚刚的失礼。
一只兔子两个人分着吃了精光,肚儿里总算是有了点东西。
然后是睡觉的问题。
那个泥台子方文林自然是让给云澜睡的,自己则是坐在柴堆上靠着休息,“我守夜,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