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上一边用小刀刻着樱花,一边听鬼切念书。
源氏虽说阴阳术等正经书多,也架不住我多找几遍。既然源氏都这样对我了,我找几本书,算不上过分。
妖怪的传说从普通人的口里说出,总是要多一分神秘。比之自己亲眼见过的,倒要瑰丽鲜艳几分。
当初看到源博雅送给神乐的金鱼木雕,我以为木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直到今天下午,我才选定一块木头,开始了雕刻。
关乎两年后的退治,我猜想源赖光此时还在想着更周密的计划。小紫从九月就没有出来过,我将其归为蛇类都需要冬眠。
“紫姬,你把源氏当成了你的家吗?”
这是我今天看到源赖光的第三次了。神乐在信中说,“他一个人说着那些话时,其实有点可怜”。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回答道:“仇恨不敢忘。”
“你要是从小待在我身边。便不会这么说。”源赖光提了两坛酒坐下来,“鬼切,过来一起喝酒。”
我继续手中的雕刻,掩饰我的情绪。而鬼切将书放在我的手边,去给源赖光倒酒了。
“土蜘蛛?”源赖光翻了一下鬼切放在我手边的书,“怎么?你对它有兴趣?”
“很遗憾,完全没有。”我目不斜视。
源赖光伸手递给我一杯酒:“迟早有一天,那家伙也会成为我的刀下鬼。”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伸手接过,仰头喝下去。滑腻的酒水入喉醇香,带着浓郁的梨花香味。
“人和鬼从来就没有共生的时候,人类,才是最终胜者。”
放下杯子,也许是因为神乐说的那些话的缘故,我开口问:“有人理解了你的这些想法么?”
“理解?”源赖光嗤笑了一声,“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十多年前,狐妖玉藻前火烧京都,源氏阴阳师损失巨大,最近几年才有所起色。人类若是弱小,便只会被妖怪杀掉。”
源赖光靠在了门上,一边喝酒一边看向庭院里的景色。
“紫姬,知道我为什么会把鬼切给你吗?”
我看了眼坐得十分恭敬的鬼切,他见我看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端着酒杯微微低头。
“因为他的忠诚?”我又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猜测,“正是因为那样,你才会放心。我有人看着,再怎么样,也不敢出逃源家和胡作非为。”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源赖光转了头看我,“因为你们两个十分相似。一旦认定了一个事物,便全力去做。很可惜,你并没有他的觉悟高。现在的你,依然处于混沌中,不知真正的善恶。”
真正的善恶?像他那样就是善了吗?
“假以时日,我会让你明白,我所走的路,才是最正确的那条路。”源赖光仰头又喝了一杯酒。
假以时日?说不定退治完了我就死了呢。反正哥哥在这里过得也挺好的,就算出了什么差错,只要哥哥还有利用的价值,源赖光就不会放弃他。
没什么心情听他再讲话,我拿着木雕起身了。
“小姐要休息了吗?”鬼切见我起身问。
源赖光坐直了身体说:“鬼切,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调查的事情,确有那么一件事……不过源赖光派给鬼切做的事也不少。
“已经知道了真相。”
不出所料,以鬼切的实力,想要查明一件事,是相当简单……
“说说看吧。”源赖光转过头看我,“反正也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
“十三年前,京都有一位夫人怀孕两年未生。终有一天,夫人生下一名男孩。家里人都很高兴,但剩下那个孩子始终没出来。一年后,孩子破腹而出,直接将自己的母亲吃了。有人说,男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位夫人是一只妖怪,孩子破腹的一瞬间,源氏的阴阳师们就都赶到那里了。不知是为了保护孩子,还是出于本能,妖怪将阴阳师悉数吃下。”
我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转过头看向源赖光时,他只看着我问:“紫姬,你觉得那个破腹的孩子,是不是为源氏铲除了一个大妖?”
巫女服的宽大袖子中,我的指尖有些颤抖。
“你觉得呢?鬼切?”
“鬼切认为那个破腹而出的孩子,为源氏立下大功。因为在此之前,那位夫人居住的地方附近,经常有人消失。”鬼切理所当然地回答。
因为鬼切他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我是半人半妖,在他眼里,我只是源氏一位学习刀法和阴阳术的高贵小姐。
“做得好。”源赖光满意地看着我,又像在夸奖鬼切说,“紫姬,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尚且不知道鬼切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不过,故事的契合度这么高,我不得不怀疑那就是蛇妖空栗的故事。那样也能解释哥哥如此厌恶我的原因。
是夜。
“小姐睡不着吗?”鬼切的声音从竹帘外传来。
我搂着衣服走到外边来,靠着门边坐着的鬼切微微抬头看我。
“你今天说的话,你的主人,到底让你调查了什么?”
“因为京都中的人,都怀疑夕少爷是那妖怪之子,于是,主人便派我去调查了一番。”鬼切这样说,最后却微微松了口气,“结果当然不是。如果是的话,那小姐也是妖怪之子。”
“我不像么?”
“小姐……”鬼切眨了几下眼,又挪开眼神,小声说道,“小姐怎么看,也只是个普通人类。”
是因为封印而察觉不到妖气么?还是因为别的?
“是么?”我有些失落却有些庆幸地说。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失落,鬼切看向我,明亮的月光下,绯红在他脸上漫开。
“鬼切的意思是,小姐在鬼切心里,和主人一样高贵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