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称不出半年,这一段路必毁。我当时害怕极了,迅速将举报信扣押了下来。”
“我想着将大事化小,找洪三斤谈一谈,但他没在汴京城。我知晓他经常在这条官道上跑买卖,便在大雪那一晚,在路上找到了洪三斤。”
“我告诉他,只要他不再投举报信,我便给他三千贯钱,另外还可以帮他介绍几笔买卖。但此人不知好歹,甚是执拗,不但拒绝了我,并宣称要求开封府举报我!然后……然后我就急了,找来了蔡家村里正蔡有德,令其在这些人的晚餐里加上蒙汗药。”
“因为商队的人都见过我,于是我一狠心就将这些人全绑了,然后就看着大雪落下,他们都冻成了雪人、冰凋。”
“我本以为,谎造一次蔬菜抢劫事件,令蔡有德谎报两个男人卖菜就行了。哪曾想我见到官家去了蔡家村,还知道有人在检查水泥路,我顿时急了,便让蔡有德去投桉。他只要按我所言,最多死他一人。我对蔡家村人有功,他们不可能不按照我讲得做,所以就有了蔡有德去投桉。”
……
说罢,蔡全已经是眼泪汪汪,眼神里满是悔意。
“官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的小女儿才五岁,您千万……千万不要杀了我呀!我为官十余年,兢兢业业,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不想我的女儿没了父亲!”
“哼!你不想自己的女儿没了父亲,可曾想过那二十五条人命,他们的家人心情又如何?”
说罢,赵顼便甩袖离开了。
三日后。
刑部将此桉公告天下。
工部营造桉主事蔡全,犯贪墨罪,故意杀人罪,渎职罪,徇私枉法罪等,数罪并罚,处死刑,三日后执行。
蔡家村里正蔡有德,乃是从犯,杖一百,黥面,流三千里,终生不能回还。
其他十余名从犯也都定下了罪刑。
这一次,刑部按照赵顼的要求,都是从严从重处罚,引得了百姓的一片叫好之声。
赵顼杀士大夫官员,已经不是头一遭了。
……
又一日,垂拱殿内。
赵顼蘸墨提笔,一边翻阅《宋刑统》,一边书写,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放下了笔。
文书封面写着一行小字:《宋刑统》改良条例·官员贪墨条例。
“将此文书交由中书,看他们是否有意见,若无意见,今年再刊印《宋刑统》时,便可将此条例加进去。”
“是,官家。”喜子接过了文书。
半个时辰后。
中书首相韩琦率先看到了这份文书,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不由得大惊失色,坐在椅子上足足大半刻钟,才慢慢缓过神来。
随后,他将此文书递给了王安石、司马光、王珪、王陶四人。
四人看罢内容,也都傻眼了,纷纷站起身来。
“走,咱们面圣去!”韩琦说道,其它四人都非常认可地点了点头。
五人之所以如此统一,乃是因为他们都反对官家在《宋刑统》上更改的内容。
赵顼在这本文书上,更改了往昔对官员贪墨的刑罚力度。
往昔。
官员贪墨、甚至导致百姓身死,最多也就是流三千里,甚至还有召还的可能。
特别是真宗、仁宗、英宗时期,对官员们甚是宠幸。
比如一些有才能的官员,若是贪墨几千贯钱,朝廷基本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根本不会重罚。
历届皇帝都是从仁出发,认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官员们犯错很正常,批评教育一顿就行了,以后改了就可以了。
而赵顼则是在文书中写道:受财枉法之官员,超百贯,杖一百,徒一载;超五百贯,决杖黥面,流三千里,永不录用;超千贯,死刑,不可赦宥。
这个刑罚比以往重多了。
贪墨超千贯,便是死罪。
特别是最后四个字:不可赦宥。
大宋刑律较多,对判处死刑乃是慎之又慎。
比如一年有十名犯重罪的死刑犯,已定性为死刑,但只要不是谋逆杀人的大罪,朝廷还是会找机会,比如大赦、比如皇室有喜之类的说辞,让他们免于死刑。
最多也就杀掉一两个。
但如今,赵顼则是声明:超过千贯,便是死刑,还不能赦免。
这和大宋向来仁慈的执政方针,完全不同。
且对大宋官员而言,就像头顶上突然悬上了一把剑,如此是破坏士大夫官员与官家关系的。
赵顼的解释很简单。
“朝廷高薪养廉,在国库亏空之际仍未缩减官员俸禄,官员自当报效朝廷,若仍行受财枉法之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安社稷。”
而当韩琦等人来到垂拱殿时,喜子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了。
喜子笑着说道:“韩相,官家早知几位相公会过来,官家有句话让奴才提前传达给诸位。”
“官家说,若诸位想用那套“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的逻辑说服他,那就劝诸位好好想一想,彻底想通后再去找他!”
此话一出,韩琦五人都面露尬尴。
他们急急来寻官家,就是要讲一讲,“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的重要性。
历朝历代,都是这个做法,而今大宋已是盛世年景。
官家在盛世中对大宋官员设下如此重典,有可能会凉了天下士大夫官员的心。
哪曾想,官家已经不想听这个逻辑了。
当即,五人便返回了中书省,然后将御史台、大理寺、枢密院的官员都叫了过来,一同商议,看如何才能让官家废掉此条例。
见到此条例者,无一人支持。
甚至御史中丞吕公着、枢密使文彦博还想要找赵顼辩论一番。
但都被赵顼以身体微恙为由婉拒了。
“我觉得,官家不见我们,不是不想听我们谏言,而是他觉得我们没明白他为何要这样修改《宋刑统》?诸位有明白的吗?”韩琦问道。
下面众臣都哑口无言。
大家都觉得这是造成君臣隔阂的一项条例,是在此盛世下不应该出现的一项条例,是天下仁君明君都不可能去实施的一项条例。
官家不可能不明白此项条例的破坏性。
但官家依然一意孤行,这就让众臣百思不得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