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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这顿饭倒是用的自得其乐,薛蟠和贾琏却吃得没滋没味,刚吃到半饱,见贾政放下筷子,也都忙放下筷子,起身告辞。
贾政也知道他俩在自己面前不自在,没再多留,摆手让他们去了。
薛蟠和贾琏走出正堂,只见金钏儿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正候在门外,见薛蟠往外走,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走出院门,贾琏说道,“兄弟,咱们去前院再喝几杯!”
薛蟠抬头看了看天色,摆手说道,“今天有些晚了,等明天吧,到时候大家伙儿都在,喝得也热闹。”
贾琏便点头说道,“如此也好。”瞥了一旁的金钏儿一眼,笑着说道,“你小子刚刚得了个美人儿,为兄就不耽搁你的良辰美景了,咱们就此别过。”
薛蟠笑着说道,“哥哥怕也是着急回去,陪凤姐姐呢!”
贾琏连连摆手道,“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情趣?”又怅然嗟叹道,“兄弟你将来说亲的时候,可要找一个温柔可人的媳妇。”
说罢,倒背着双手,竟不回凤姐院子,而是往前院去了。
薛蟠目送他走远了,才迈步回梨香院,瞥了一眼金钏儿怀中的包裹,问了一句,“怎么才这点儿东西?”
金钏儿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轻声回道,“奴婢本也没有多少东西,我妈知道太太把我赏给了爷,又说......说到了爷那边,各样用度都不会缺,就让我把一些衣物了给妹妹,她也拿走了几件,就给我剩下这些。”
金钏儿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她的爹娘,也都是府中下人。
她的父亲,是王夫人嫁过来时,跟着嫁妆一起送过来的小厮,因此在王夫人那里,比旁人多了一份体面,成年之后,被王夫人指了一个府中的丫鬟,结成夫妻,生下了金钏儿和她妹妹玉钏儿。
正是因为那份体面,金钏儿才能进了王夫人房中服侍,从三等小丫头做起,前两年王夫人房中又放了一次人之后,才被提拔成月例一两银子的大丫鬟。
本来,像她这样的大丫头,在荣国府中,是很有体面的,她又是荣国府管家太太王夫人房中的,就连王熙凤,轻易也不会给她脸色看。
可是,也是因为父母都是府里人,又都在身边,金钏儿的月例银子,和王夫人逢年过节给予的赏赐,都留不住,被父母悉数拿去,给的理由还理直气壮——金钏儿在王夫人房中,吃穿自有用度,没有花钱的地方。
当然也不会直言贪昧,还是给了画一个“等你将来嫁人,这些都会放进你的嫁妆里”的大饼。
现在金钏儿被赏给薛蟠,金钏儿父母也是知道薛家富贵的,竟然只让她带了几件贴身小衣过来,其他东西都拦下了。
父母如此短视,让金钏儿在薛蟠面前,大失颜面,一路行来,才如此乖巧。
实际上,金钏儿的性子,并不是如此温顺,反倒十分刚烈。
在《红楼梦》文本中,对金钏儿的着墨并不多,出场的次数只有寥寥数回,但却已经把她的面貌,展现得相当全面立体,是红楼世界诸多美好女子中,独具特色的一个。
不由地让人感叹《红楼梦》写书人的笔下功底。
而且,金钏儿还是上了《红楼梦》章回书目的人。
整部《红楼梦》,涉及到的人物,足有四五百人,其中能上章回书目的,不过十之一二。
更可贵的是,《红楼梦》写书人还在章回书目上,给金钏儿加了一个定语。
就像“贤袭人”,凸显袭人的贤惠性情;“俏平儿”,彰显平儿的娇俏容颜;“慧紫鹃”,突出是紫鹃的敏慧;“呆香菱”,体现的是香菱的呆萌。
以及“敏探春”,凸显的是贾探春的机敏;“憨湘云”,彰显的是史湘云的憨直;“时宝钗”,突出的是薛宝钗的时务;“酸凤姐”,体现的是王熙凤的醋意浓浓。
写书人在金钏儿前面,加了一个“烈”字,彰显的,正是金钏儿性格中的刚烈。
而刚烈,和奴仆这个身份,却是不相衬的。
正是因为这份刚烈,金钏儿才成为《红楼梦》文本中,秦可卿之后,第二个被写书人交待清楚人物最终下场的金钗。
这个下场是死亡!
还是颇为凄惨的投井自尽。
《红楼梦》保存下来的前八十回文本中,虽然对魂归薄命司的“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美好女子的最终命运,有种种伏笔,但是真正交待清楚最终下场的,却仅有秦可卿、金钏儿、晴雯、尤二姐、尤三姐等寥寥四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