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挑最好的让人给你家小姐送去。你家小姐买衣服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俺大哥只有四十两,把马都抵给店家了,也毫无怨言。俺大哥对她这么好,她却恩将仇报,仗着认了俺大哥姑妈当干妈,主管府内事务,一天到晚向俺大哥找茬。”
“为什么?详细说!从头到尾慢慢说!”符夫人重视起来。
“开初,她在路上遇见我,说坏人抓他,忽悠我帮他打架。我不知道是你们让她当尼姑,她不愿意,就帮了她。她说要当富姐,在温州掏四五百两银子买个红猫,说是宝贝,会念经,有神通。因为她大哥抓她,给弄丢了。这事本不愿我,可她要我赔,张口就讹几万两银子。我没钱,她就把账转到我大哥头上,放高利贷,天天要利息。大哥给他买了胭脂、花粉、花卡子,还有好多小礼物,她还不依不饶。我看不过,就去祥云把佛猫找了回来。她不仅不谢我,还骂我现眼露鼻子。柴茂偷偷看看佛猫,她就要割耳朵,吓得柴茂跌倒膝盖都磕流血了。
“我大哥心疼弟弟,气的没法,也没咋她,只是说那猫是个平常猫,红色是茜草染的,没什么稀罕。就这,她便又哭又闹,还打那只猫。我大哥给她赔了许多不是,她还不原谅,硬诬赖说大哥把有神通的猫给她换成了平常的猫,硬逼着大哥同她出去找了三天,累得俺大哥腰疼腿酸,并且无理搅三分,把俺和柴茂也埋怨一头疙瘩。我和柴茂气不愤,就想治治她的刁脾气。我让柴茂把毛毛虫放在了她梳妆盒中,她发现了,也不查问,便赖在俺大哥身上。她把俺大哥捺在床上,骑在身下,挥起拳头打沙袋似的擂。俺大哥一下手也没还,也没怪她,她自己还要怄气,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也不理,现在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儿女连心,手心手背都是肉,符彦卿在外人面前提起符玉凤冷若冰霜,而没人时想起来却也是和夫人一样,老泪纵横。
自李守贞父子反叛,他的内心中无时不在熬煎。
自己是王爷,当朝一品,却把这个女儿误嫁给了叛臣,如今年方二十,若要守寡守到何年?若要再嫁,那些王公大臣,谁不顾虑名誉,谁不考虑前程,肯要这个叛臣的儿媳?甚至有人说女儿克死了李守贞一家,是个妨人精、扫把星?符彦卿更不好意思为女儿托媒在同僚中找家了。
王公大臣不敢攀,嫁到民间失面子,多麻烦,养在家中更不妥,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把她送往玲珑山。
他也曾很想将娇女接回府中,那怕只住一晚,只见一面,但他不敢。他不敢面对娇女的眼泪,不敢听见娇女的埋怨。婚事是他包办,是他把娇女送入火坑。他怕心太软,改变了主意;他怕犹豫不决,陷入进退两难。他那天咬牙送走接人的大儿子昭信和玲珑师太,关起门,呆呆地坐着,眼中老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一脸。
娇女任性,不愿出家为尼,只身逃逸,流落民间,他后悔,自责,几个月时间,愁得须发脱落了一半。
这会儿他听郑恩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把柴荣姑的信仔细琢磨了一番,方才有些心中明白。但他是官场老油子,考虑问题不像夫人那么简单。
“柴荣文武全才,人是可以,有郭威依靠,前程也会不错。但郭威是朝廷重臣,手握兵权,女儿与叛臣有着瓜葛,我与他攀亲,外人会怎么琢磨?郭威会怎么考虑?他能同意吗?倘若郭威阻拦,我的面子往哪搁?岂不被百官耻笑吗?丢面子事还小,传扬出去,岂不增加皇上疑惑吗?这‘欲与权臣攀亲,拉帮结伙,别有用心’之嫌,怎么能轻易洗脱?这是有关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一着不慎,将满盘皆输!”
他思来想去,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符夫人当他还不明白,附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听懂了吗?女儿有心上人了!”
“谁?”符彦卿故意装迷糊。
“笨瓜,谁吸引了她,她一天到晚缠着谁,你没听见?”
“没,没听清!”
“柴荣!”
“柴荣?她和凤儿不是冤家对头吗?”符彦卿装着对男女之情一点不通的样子。
“不是冤家不聚头,越吵感情才越深呢!就拿你来说吧,你关心朝廷、官场,我关心孩子、家务;你爱议兵法战术,我好论美食药膳;我好打牌聊天,你好游猎追兔——特别是在处理家务上,哪件事情咱没有斗气?夫妻就是一生的冤家和对头,你装什么迷啊?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柴荣是郭夫人的内侄,我十多年前在郭府见过,模样好,武功好,知书达礼,人品不错。女儿既已选中,咱还有什么说的?”
“住嘴!什么恨了爱了?头发长,见识短,胡唠叨什么?”
符彦卿瞪眼训斥,吓得夫人一哆嗦。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奸刁花园子。